後來的我們 - 第三十二章-錄取通知那天

我是在早晨的通勤公車上看到那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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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是國際處的信件，一樣冷靜的標題語氣：「交換學生申請結果通知」，但這次比起上次，我的手指明顯抖得多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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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立刻點開它。公車在過紅綠燈的時候緩緩停下，我卻覺得世界變得異常安靜。眼前一個畫面閃過一個又一個——法檢那天外面飄著細雨，我撐著傘匆匆趕往考場；學校面試那天我在樓下走了三圈才鼓起勇氣走進去；還有更多更多的凌晨，更多更多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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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氣，終於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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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第一行就寫著：「恭喜您獲選為本年度赴法交換學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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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秒，接著毫無預警地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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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個月來累積的壓力、期待、焦慮，在那一瞬間忽然全都崩塌了。我就坐在擁擠的公車座位上，捧著手機，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我真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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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緩緩駛入校門時，我感覺世界好像比平常亮了一點。連陽光灑在校園的地磚上，都變得特別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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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教室的時候，小涵才剛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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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臉色怎麼怪怪的？」她一眼就看出我的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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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機遞給她，沒說話。她低頭看了一眼，然後眼睛瞬間睜大，「真的假的？！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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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立刻撲過來抱住我，「天啊，我真的要哭了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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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差點在公車上哭出來，」我說，「還好忍住了，不然整車的人會以為我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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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整整一早上，我的心情就像飄在雲端上，課本上的文字都看不進去，只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是一腳已經踏進了從前只能想像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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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沒去食堂吃飯，選擇一個人坐在音樂社的琴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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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什麼，只是想給自己幾分鐘安靜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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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我還沒回頭，就聽見熟悉的聲音：「我猜你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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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之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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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問我發生什麼事，只是坐到我對面，把一杯熱可可放在我手邊。這是我們之間一種默契：他總會在我情緒還沒說出口之前，給我一點剛剛好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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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機遞給他，語氣故作平淡地說：「你看看這封信有沒有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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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來看了幾秒，然後抬起頭：「那我也只能說一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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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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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為妳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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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句話，我眼眶忽然有些熱，但還是勉強笑了：「也太正經了吧，你平常不都笑我話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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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講真心話不可以嗎？」他認真地看著我，眼神裡沒有一絲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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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緩緩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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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沒想過會走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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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想過。」他輕聲說，「從妳第一天跟我說妳想去法國的時候，我就知道，哪怕妳懷疑自己，哪怕妳不確定，但妳一定會走到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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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房的燈光很暖。我握著手裡的熱可可，覺得掌心一陣微燙，像有什麼東西正在靜靜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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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自私？」我忽然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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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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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總是在追自己的夢。可能很少回頭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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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搖頭，語氣平穩卻真切：「我知道那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不管這個夢的開頭是為了誰，但我知道現在是為了你自己，那你就應該好好的給自己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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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望著他，忽然覺得喉頭有些緊。很多情緒都堵在胸口，但我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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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人生就是一段一段地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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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陪你走了一段，有人會在終點等你。而有些人，就在原地，靜靜祝福你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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