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瞳沙與朱冠唐 - 〈黑影入市〉

冬月已中，寒氣封城。長安城內巷陌幽冷，街頭寒風猶如刀割。素心堂外，結霜的石磚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阿瑟爾一夜未眠，守在窗邊，指尖握著一封未封口的信。

那是他親手寫給李瑤姬的，言簡意明：焚骨入城，疑與宦官勢力勾連，百姓恐受波及，望謹慎。

他不願將過往寫入其中，只告訴她——城中不安，莫輕動刀兵。

信由素心堂舊線快馬遞入宮中，不留名。

——

長樂宮，昨夜風雪未止。李瑤姬披著銀狐披風站在窗前，手中捏著那張無落款的信紙，燭火搖曳間，紙上的墨痕略顯模糊。

「焚骨……」她低聲唸出，眼底一片冷意。

小桃於旁悄聲問：「要派東廠清查嗎？」

「不。」李瑤姬搖頭，「若此事真與廠衛勾連，那些人只會越查越糊。」

「那陛下要如何應對？」

她目光深沉：「我不動，他們才會以為我不知。」

說罷，她將信紙投入銅爐。火焰竄起，將那句未說出口的名字一併燒去。

——

同一夜，城西偏坊。

焚骨信使於酒樓地窖與兩名宦官密會。密室之中，一張地圖攤開，紅線標註數處關鍵地點：兵糧庫、市場倉儲、城北水渠、三處官家藥局。

「你們要的不是權，是亂。」其中一名宦官低聲道。

焚骨黑衣人冷笑：「亂世才見英雄，太平不生錢。你們要的是後宮封賞，我們要的，是一場焚都燒骨的契機。」

「太后那邊已點頭。」另一名宦官壓低聲音，「你們放的火，只要不燒到宮牆，便可任放。」

焚骨使者將一枚銅紋火環推入宦官掌心：「三日內，西市、南坊、北渠三處齊動，我們只取信號。其餘，交給你們的人執行。」

「明日子時，第一處便動。那地方——是水渠匯合口，寒夜無人，更不易發現。」

火光閃爍，灰塵翻飛，黑影流竄如蛇。

——

翌日清晨，風雪轉歇，長安街市照常開張。南市炊煙初起，買賣聲漸起，街邊孩童打著雪仗，笑聲清脆。然這熱鬧之下，某些角落已潛藏動盪的氣息。

素心堂內，阿瑟爾照例研藥，心卻沉於昨夜夢中的火與血。他夢見小巷起火，狗蛋驚叫，小桃倒臥血中，而他來遲一步。

李玄風見他神情凝重，問道：「焚骨已動？」

「他們聯合了宮中人。」阿瑟爾沉聲道，「信我送去了，她應知了。」

「那你呢？」李玄風看著他，「你準備怎麼做？」

阿瑟爾沒有立刻回答。他拈起一根銀針，點入藥鍋之中，輕聲道：「若城真亂起來，醫者要先備好救人之物，刀者要備好取命之器。」

李玄風輕嘆，語氣難得柔和：「若你這一世能不動刀，我會更放心。」

「可惜有人不願讓我安心。」

他眼神如雪夜中的冷鐵，無火，卻藏鋒。

狗蛋此時從後院奔來，手裡抱著一籃剛曬乾的柴草，鼻尖紅通通的，氣喘吁吁地問：「阿兄，昨晚巷口是不是有人？我聽見狗叫得兇，好像還有人聲……」

阿瑟爾接過柴草，眼神沉了沉。

「記住，近日不要離庵太遠。」他交代。

狗蛋雖不明所以，但見他語氣少見的嚴肅，便也乖乖點頭。

午後，阿瑟爾一人走至西市邊緣的魚肆舊坊。那裡曾是素心堂線人藏身處，如今早成破屋，門板半垮，霉斑斑駁。他推門入內，在牆角留下一枚摺紙方盒，那是素心堂與密探聯絡的舊法，內裡僅寫六字：焚骨入京，備變。

出屋時，他目光落在牆邊一處。雪中殘留的足跡若隱若現，鞋底細紋如蛇尾。

焚骨來了，也許從未離去。

這座城，將再度染血——他從未主動招惹過誰，但這次，若火焰燒來，他會拔刀迎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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