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萬劫不負 - 《卷二、入局》第十九章 - 交錯（上）

　　正埋首於竹簡堆中的袁熙忽然抬起頭來。

　　一切都非常的不對勁。

　　她不禁回想起數月前，各地官員聯合起兵討伐董卓時的情景。

　　照理來說，如果這些人是真心希望還百姓一個安寧，那應該會傾盡全力與董卓進行殊死戰才對。

　　但是實際上，真正對董卓窮追不捨的，只有父親的那位發小曹叔叔、以及一名叫孫堅的將軍而已。

　　就連自己的父親，也處在隔岸觀火的狀態。

　　她感覺得出來，整個聯盟的氣氛非常的不協調。

　　面和心不和，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

　　而且她甚至還聽說，小叔叔袁術竟然偷偷地在背地裡使絆子，影響了整個聯軍的士氣。

　　那些人，究竟在想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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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她也察覺到曹叔叔對她的態度十分微妙。

　　當時，她奉族中長輩的命令趕至大營，欲將董卓誅殺袁氏公卿的消息傳達給父親，正巧在父親的營帳門口遇到了剛走出來的曹叔叔。

　　原本她只是想行完禮之後就直接進入營帳內，卻沒想到曹叔叔一點都沒有離去的意思。

　　不得已，她只好停下腳步，等待父親的這位發小開口。

　　『喔…』曹叔叔目光如炬，『原來熙兒長這麼大了啊。』

　　不知道曹叔叔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於是她只能一直維持著作揖的動作。

　　『的確是個可造之材呢…』曹叔叔對她的茫然恍若未聞，只是看著她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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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僵持了一陣子，最後是以曹叔叔自顧自地離去做終結。

　　袁熙如釋重負。

　　講真，她對這位曹叔叔是有些懼怕的。

　　該怎麼說呢…她總覺得曹叔叔看她的眼神，別有深意。

　　彷彿所有的秘密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想到這，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她很擔心，若是自己女兒身的身份被曹叔叔發現了，會不會因此連累到劉氏。

　　看來以後得跟這位叔叔保持距離了。她不禁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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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思間，書房門口的喧鬧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細聽之下，發現是兩位下人在對一位新來的謀士品頭論足。

　　看來是爹爹又來門客了啊。她並不以為意。

　　只是那兩位下人越聊越起勁，連帶使得裡面的袁熙也知道了他們的談話內容。

　　經過一番琢磨，她忽然發現他們描述的對象實在像極了某個讓她魂牽夢縈的少年。

　　她的腦袋一個激靈，立刻站起身往外頭走去。

　　在門口向那兩人打聽到那位謀士正在後花園後，她又是三步併作兩步的往目的地趕去。

　　然後，她終於在人跡罕至的角落，見到了多年不見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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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看著那少年的背影，袁熙下意識就要脫口而出。

　　但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那個名字。

　　自己究竟有沒有追上他的腳步呢？

　　自己究竟有沒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呢？

　　自己究竟有沒有成長為鬼谷傳人應有的樣子呢？

　　袁熙對此並沒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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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反而是背對著她的少年率先開了口：「妳成長了。」

　　袁熙眼眶一紅。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足以令她原本不甚鎮靜的心瞬間平復下來。

　　謝謝你。

　　眼淚最終還是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這些年來所受到的委屈，也隨著這句話的落下變得不值一提。

　　想說的話、想問的事、想訴的苦，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只要他還願意注視著自己，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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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何時，少年已走到她的面前。

　　「小熙，」這一次，是蘇寞主動將她攬入懷中，「這些年辛苦妳了。」

　　「不辛苦，」袁熙趕緊搖頭，「只要不給祖師爺蒙羞，我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蘇寞的笑容微微一滯。

　　她當真了啊。

　　畢竟當時他會對袁家人那樣說，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超乎常人的表現得到合理化的解釋罷了。

　　再怎麼說他當時也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若是表現過於搶眼，很容易就會暴露在大眾的視線中。

　　所以他才會假借鬼谷之名，將一切言行偽裝成得到師父授意的行為，這樣即使招人嫉恨，也不會真有人將他放在心上。

　　可以說，在袁家人看來是替師父出頭的行為，實際上卻完全是他一手主導的大戲。

　　左慈只不過是負責充當煙霧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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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他早就料到袁熙遲早會知道這件事，但讓他意外的是袁熙居然對這個謊言不疑有他，甚至還以此為目標努力著。

　　心裡似乎有什麼被觸動了。

　　袁熙察覺到蘇寞的異常，立刻緊張的問：「蘇寞，你沒事吧？」

　　「…我沒事。」蘇寞回過神來。

　　剛才那一瞬間，他居然想到了他的母親與外祖父。

　　他趕緊告誡自己，這一切都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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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放開了袁熙：「小熙，妳先回去。」

　　袁熙明顯僵住了。

　　看到她的反應，蘇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伸出手指往袁熙的腦門上一彈：「我等等跟妳爹有點事要談，妳若是繼續留在這裡，他會生氣的。」

　　袁熙張嘴想要辯駁什麼，但掙扎許久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最後，她還是沉默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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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袁熙完全消失後，蘇寞展現出的溫柔瞬間退的一乾二淨：「呵，你這下明白了吧？」

　　隨著蘇寞的話音落下，原本被囚於樹叢後的少年也跟著被身後的人推到地上。

　　「皇…」那名少年正打算說什麼，卻被蘇寞的一個眼神直接瞪了回去。

　　「我說過的，」蘇寞的眼中沒有任何溫度，「我不是你的皇兄，而你也不再是弘農王。」

　　看著眼前這位面容與之前大相逕庭的少年，蘇寞又不緊不慢的補了一句：「如今的你，只不過是李家的家僕，離火。」

　　昔高祖斬白蛇起義，自比為赤帝之子，後光武帝更以火德推行正朔，因此以火喻漢並不為過。

　　而自黨錮之禍後，大漢早已今非昔比，所謂的亂而不亡，也隨著竇武等人的犧牲一同煙消雲散。

　　與民意背道而馳的大漢，根本不配再以真龍天子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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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少年驚恐的目光，蘇寞只是繼續輕描淡寫地把話說開：「從今往後，你必須聽從叔茂兄的安排，並且拚盡全力保護袁熙姑娘。我相信有王先生的指導，你的劍術應該不會太差才是。」

　　劉辯渾身一顫，沒想到他的皇兄居然連這事都知道。

　　「另外，我得遺憾的告訴你，若是袁熙姑娘有個三長兩短，你的唐姬也得跟著陪葬。」蘇寞淡淡警告，「我既然可以護她周全，同樣也可以讓她屍骨無存，你最好別心存僥倖。」

　　劉辯那張因蠱毒而滿目瘡痍的臉，於聽完蘇寞的話後越發蒼白。

　　「當然啦，我特別准許你在毒素尚未退盡前藏於幕後，等到你的容貌徹底改變了，叔茂兄自然會將你放到適合的位置上。」蘇寞輕笑。

　　他的本意，正是要讓袁家長輩認不出這少年的真實身分。

　　一旦這張千瘡百孔的臉被眾人所知，很容易就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到時候反而弄巧成拙了。

　　所以至少在傷口尚未癒合前，不能將劉辯搬到檯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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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一直不言不語的李芾終於開口了：「蘇公子，關於高將軍之後的任務，您打算怎麼安排？」

　　「這個嘛，」蘇寞不假思索，「你自己見機行事吧。」

　　他相信李芾的能力。

　　「是。」李芾微微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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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李芾拖著劉辯離開後，蘇寞再度看向了袁熙離去的方位。

　　不自覺的，他又回想起宋家還在的那段時光。

　　明明已經捨棄了過去的身分。

　　可為什麼在見到她的時候，內心會出現一絲波瀾呢？

　　不應該啊。

　　他深吸了一口氣。

　　沒關係，不急。

　　反正他還沒有打算離開袁家。

　　這段期間，就讓他好好注視著這位像極了他母親的女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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