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時空、裂痕 - 5-1 瑟琳│索羅門會

午睡前瑟琳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交代綺琪塔替她尋找更多關於紅術的書。如今她對於自己的異樣是愈來愈好奇了，而書籍是最有可能提供解答的途徑。

她只是還沒找到那本正確的書而已。

「詩歌集、傳說都行。」她打了個呵欠，蓋上孚牛毯，舒適地嘆了口氣，「一小時半後叫醒我。若晚餐提早開始，也得喊我起床。」

綺琪塔頷首。這不是她第一次接到類似的命令了，她知道這位貴女對紅術有著非比尋常的興趣。

「好夢，貴女大人。」

侍女拉上窗簾，也拉上了瑟琳的最後一絲意識。

＊

當瑟琳在周末暖洋洋的晨光中甦醒時，才想起下午還得參加索羅門會。

儘管桑雅與紅術師的事仍然困擾著她，但是她並沒有時間為此煩心太多。

她猶豫地向克雷爾發了一則訊息──她對於自己有教授的SnapChat一事依舊無法適應，雖然那是他主動提出的要求──詢問他晚上是否有空。

克雷爾的回應如同往常般簡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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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爾：【可以。是為了桑雅的事吧？】

瑟琳：【是的。不過我晚上有事，也許得到九或十點。你晚餐後有空嗎？】

克雷爾：【沒關係，我晚上也有事。那就晚點吧，我會再讓你知道。】

瑟琳：【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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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琳盯著克雷爾的「晚上也有事」，猜測著會是什麼樣的事情。她已經得知克雷爾與奧蘿拉曾是床伴了，因此晚上的事很難不令她往那方面聯想。

不過，這是他的私事，對吧？即使他有一百位床伴，也不關她的事。

她應該拒絕思考或注意任何克雷爾的私人事務，而是將焦點著重於紅術上──她身上出現了關於紅術的異常，這才是最令人擔憂的。

你看見他如何對待奧蘿拉了。心底有道聲音悄然對她低語，承認吧，那才是你拒絕思考的理由。

不是。

瑟琳關上手機螢幕，強迫自己去梳洗。

她得以最好的一面參加索羅門會，不是該費神思索這些的時候。

由於預約的髮型設計師因病請假，她險些趕不上飛機。好在另一名設計師同意為她服務，她才能在預定的時間抵達。

索羅門年會地點位於聖地牙哥，一座美麗的沿海城市，當地人亦十分熱情友善。

計程車司機載她前往會場時，喋喋不休地談論著附近的美食與景點，而瑟琳的有一搭沒一搭更燃起了他的說話興致。得知她是一名出書作家後，他甚至拍胸脯保證一定會買書。

「我總是幻想上流社會充滿了黑暗，但是你看上去相當單純且和善。」瑟琳下車前，他聳肩道：「就像我說的，只是幻想而已。」

「或許是因為我不屬於上流社會。」瑟琳朝他微笑，關上了門。

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大型活動中心，必須由手扶梯上至四樓才能到達會場，地點隱蔽。由敞開的大門可以看見裡頭有百來張圓桌及大型講台，上方貼著不起眼的橫幅：歡迎蒞臨索羅門年會！

作為一名作家，瑟琳平時並沒有太多需要交際的場合，頂多與海妲討論小說內容與出版事宜等，加上此刻沒有熟人在身邊，不免感到有些緊張。

按照事前看過的流程，一開始會有三場致詞，每場致詞間都有休息時間，可以自行取用茶點、與其他人交談，接著便是晚宴。

好吧，瑟琳必須坦誠自己就是個新來的鄉巴佬，緊張是正常的。

離開始的時間還有約莫半小時，但是會場內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瑟琳認出他們之中有些是知名作家，有些則是演員或藝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踏著深色地毯進入會場，打算悄悄地找位子坐下、等待她的引薦人「霍華德」出現時，有幾道視線立刻射向她，然而當她四處尋找視線的來源，卻又一無所獲。

「一杯香檳，謝謝。」

她在一張沒人的桌子落座，並從服務員手上接過一杯香檳。

看著高腳杯中氣泡漸漸消失，她輕輕執杯啜了一口，思量著該如何與霍華德接頭。

海妲給了她霍華德的聯繫方式，但是對方一則訊息都沒讀，只好拜託海妲與他的責編聯繫，這才收到霍華德的回覆。

雖然他是出版社的搖錢樹，但是真的很奇怪。

在過往極少數出席活動的照片中，他的形象都是一名年輕的棕髮男性，但是偶爾又會變成中年男人，令瑟琳極為困惑。

當她向海妲詢問霍華德的相貌時，海妲回答道：「那其實不是他，是他的代理人。年輕些的名叫馬克，另一位我不認識。我不能隨意說出這件事，不過你也算是主力作家了，我現在告訴你，這是出版社裡公開的秘密──霍華德病了，因此他本人從沒出席過任何活動。」

瑟琳大為震驚，「你是說他從未露面過？」

「這個嘛，畢竟是書比人紅的作家，沒什麼人會關注他的外表。」海妲道：「你見過幾位紐約時報暢銷書榜的作者？」

確實沒見過幾位。即使有，也大多數是網路照片，無法確定是不是作家本人。

瑟琳試圖釐清關於霍華德的資訊中哪些是真實的，「那我的簽書會呢？如果是代理人的話，為何沒有出席？」

「霍華德有社交障礙與恐慌症，有時是發作，有時純粹是心情不好，那時馬克就得陪著他。某方面來說，是霍華德放了你鴿子沒錯。」

第一次聽見這些關於出版社作家的秘辛，瑟琳感到相當混亂。她聽說過霍華德的身體有恙，沒想到是社交方面的障礙。

「霍華德真的存在嗎？該不會馬克就是霍華德吧？」

「我不知道，但是這不重要。」海妲說出了與克雷爾相同的話，只是這回她的語氣很無謂，「他可是出版社裡頭最按時交稿的作家呢。只要繼續出書賺錢，有幾位代理人都無所謂。」

海妲說到點上了，況且作家也不是需要經常拋頭露面的職業。

瑟琳一面回想這些對話細節，一面搜尋馬克的蹤影。

如果真能見到對方，她一定要詢問簽書會與匿名信件的事。

儘管海妲表示書上的簽名確實是霍華德本人的沒錯，然而若馬克是霍華德的代理人，匿名信是否有可能出自於馬克之手？目的為何？

瑟琳默默品味著香檳氣泡在喉嚨釋放的灼燒感，卻沒感覺疑惑有任何一點消散的跡象。

「洛克小姐？」

一道細如蚊蠅的聲音響起，她轉頭看去，只見一個人站在後方。

他大概是男性，身高約為六呎多一些，穿著一套深藍色合體西裝，手上的百達翡麗腕錶顯示出其家境不凡。而瑟琳之所以無法辨認他的性別，是因為他戴著一個頭套。

的確是頭套。

黑色防曬頭套將他的髮型、面部特徵與脖頸完全遮住，像是正要入室搶劫的盜匪，雙眼則被一層黑紗覆蓋，只能勉強看出是一雙淺色眼睛。

最奇怪的是，旁人對這名頭套男人的裝扮毫不關心，似乎已經司空見慣。

瑟琳仰頭望向來人，險些被香檳嗆到。

「是的，我是瑟琳．洛克。請問您是？」她放下高腳杯，看著對方在她身旁彆扭地坐下。

「霍華德。」來人道。

他不僅聲音小到幾乎無法聽見，連語氣也很遲疑。

霍華德？

瑟琳足足怔了五秒才回過神。

「馬克？」

來人沉默了大約一分鐘，久到瑟琳開始懷疑他是雕像時，他終於開口了。

「霍華德。霍華德．亞當斯，不是馬克。」他道：「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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