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月光裡記得你 - 從未記得，卻始終認得

那週有堂通識歷史課，是建築系和美術系的聯合課程。

她一走進教室，就看到季城漢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放著她同款的課本。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t9mGuigOQ
她本想往後面找位置，卻在他身旁的位置被他拍拍椅背。

「這裡。」他語氣平淡，卻像是坐慣了的熟練。

她有點愣，但還是走過去坐下。

前排同學一邊收書，一邊笑說：「欸欸欸，老位置喔！」

另一個補充：「上學期還有人以為你們是情侶，結果只有他每次都坐一樣的位子。」

她紅了耳朵，想解釋什麼，但張口後又默默閉上。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3m2HzAs2
只好翻開課本，假裝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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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堂課講的是奧匈帝國時期的藝術與建築風格。

講到維也納分離派時，老師播放了一張克林姆的《生命之樹》，金色的漩渦與繁複的裝飾充滿整面畫布。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5NiqE7zlj
而當講到十九世紀末貴族風尚時，畫面上出現的是酒紅色絲絨長裙、高領花邊與金邊披肩的女子立像。

知月一邊聽講，一邊在筆記邊緣下意識地畫著。

等她注意到時，筆已經轉出一圈又一圈的旋紋，像是《生命之樹》裡那種金色的渦流——只是她的筆是鉛筆，畫出來的是淡灰色的記憶殘影。

她怔怔地看著那個漩渦，有一瞬間彷彿聞到什麼微甜的香水味，一個穿著酒紅色長裙的身影，從畫布中緩緩轉過身來。

她猛然回神。

老師還在講課，季城漢正低頭翻著講義，陽光落在他側臉上，像一張她不知為何早已熟悉的剪影。

像是，這個位置本來就屬於他。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nOKnOEG5
只是她忘了而已。

—

課後，他們一起回家。

「我們以前……是什麼關係啊？」她忍不住問出口。

季城漢沉默了一下，語氣淡淡的，卻帶著一點從容的遺憾：

「我們啊，大概……快開始，卻一直沒開始吧。」

她低下頭，指尖輕輕繞著衣角，心裡忽然像被什麼壓住了。

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難過，不是悔意，也不是遺憾，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PKAsbnWo
只是，有一種本來可以發生的溫柔，被她錯過了，而她竟不知道什麼時候錯過的。

「所以我錯過了你？」

「嗯，」他說，「但我還在這裡。」

她一怔。

他說得那麼簡單，卻像替她補回了一個她自己都沒察覺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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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們開始一起回家。

一開始只是剛好同路，後來變成她會在樓下等他。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1bCLFnXjI
他沒有問為什麼，她也沒有解釋。

只是他走在她右邊時，她會習慣性地慢半步，轉角讓他先開門。1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iGNJzteEd
這些小動作，她說不上來為什麼會做，只是，身體好像記得。

—

某天下午，她坐在籃球場邊的階梯上，看著場上的季城漢。

他正在練球，汗水打濕了額前的頭髮，動作熟練卻不誇張，像是早就把場上的每一寸空間踩熟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只是放學後沒走，就待在那，靜靜等他練完。

他終於走下場，手裡還拿著水瓶，看見她時有點意外。

「妳怎麼在這裡？」

「我路過。」她語氣很淡，然後又補了一句，「順便……等你。」

他挑了下眉，坐到她旁邊，一起看著夕陽把球場染成橘金色。

過了好一會，她忽然開口：「你會一直在嗎？就算我……不記得了？」

他側過頭看著她，視線落在她掌心的一顆糖上。

他伸出手，覆上她握著糖的指尖，語氣卻像說過很多次似的溫柔：「我捨不得走啊。」

—

那天夜裡，她夢見那隻兔子又出現了，牠帶著她穿過一間熟悉又模糊的畫室。

畫室角落有一張長桌，桌上堆著未完成的素描與幾張泛黃的便條紙。

她走過去，翻起其中一張，上頭只有一行字：

「記得回來。 —— C」

—

隔天放學後，她忍不住問季城漢：「欸，我問你一個怪問題。」

「嗯？」

「我昨天做了一個……有點奇怪的夢。夢裡有一間畫室，裡面有很多畫，還有……一些泛黃的便條紙。」

她頓了頓，小聲補了一句：「其中一張上面寫了『記得回來』，署名是一個字母……是C。」

他愣了一下，接著彎起嘴角，語氣輕快：

「妳是不是太想我了？連夢裡都有我的縮寫。」

她一怔，臉頰有點熱，剛想反駁，他又慢悠悠補一句：

「不然我們在一起看看？這樣夢裡、夢外都對得上了。」

「你！」她瞪了他一眼，氣到語塞。

「好啦好啦。」他笑著舉手投降，「如果是我就會用C，城的英文嘛。」

她點點頭，若有所思：「你以前……有在畫室留過什麼嗎？」

「妳說學校那間畫室？沒有啊，我不是美術系的。怎麼了？」

「……沒事。」她低聲說，輕輕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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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再多問，但心裡某個角落，悄悄泛起漣漪。

——那個字母，真的只是他的縮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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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像季城漢會寫下的語氣。

像一個曾經屬於誰的名字，被時間藏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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