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月光裡記得你 - 我還是想靠近你

自從那天在後山遇見那隻兔子後，沈知月每天放學都會繞過操場，往後山多看幾眼。她說不上來自己在找什麼。

有時是那隻灰白的兔子，有時只是想看看落日。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txiHPzH1
最近她開始注意到另一件事：季城漢好像經常出現在那附近。

他沒有靠近過來，也不和她說話。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wkt5Xuwe1
總是等到她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她才會發現他遠遠站在那裡。

她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特別放在心上。

—

上午。

系館的大階梯教室開了一堂「當代藝術與創作實踐」。

課程主題是「身體作為藝術媒介」，老師放了一段80年代的德國行為藝術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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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的光是冷的。

沈知月坐在第三排，一手撐著臉，另一手握著鉛筆，在筆記本的角落一筆一筆地堆出深淺不同的灰。

那時，她注意到坐在最後一排靠窗位置的身影。

她叫連蕨，短髮，穿著一件赭紅色的男版西裝外套，剪裁有些過大，袖口鬆鬆地垂著。她胸前別了一朵乾掉的白花，看起來像是白罌粟。

她的姿態慵懶，背靠椅背，翹著二郎腿，手指輕巧地轉著筆。

她看起來像是隨時會從口袋裡掏出一盒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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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講到「作品的身體界線」時，她忽然開口：

「身體本來就沒有界線，界線是社會自己畫上去的。」

老師嘴角抽了一下，笑笑地說：「嗯，這也是一種觀點。」

沒有人接話。

沈知月低下頭，專注地在筆記本上填補那些色塊。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9t4oGs4eu
筆尖在紙面上游移，像在找尋界線。

她忽然覺得那句話是對的。

界線的存在，取決於觀者的感受。畫筆碰到紙面時，不需要經過誰的允許，色塊想延伸到哪裡，就到哪裡。大多數人畫畫會先打底稿構圖，仔細決定好邊界和形狀，再開始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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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小就常常畫畫。

她並不是什麼天才畫家，只是因為父母工作忙，總把她丟在樓下那間畫畫才藝班。對她來說，那裡是等爸媽回來的地方。

牆上貼滿了學生畫的作品，桌上擺著各種畫筆和顏料，空氣裡有粉蠟筆混著水彩的味道。

老師邊巡視邊指導，要求他們先打底稿、構圖，畫好輪廓再上色。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1lvjra3rn
可她總覺得那些線條像是在把畫面關進一個框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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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翻畫冊時，夾縫裡掉出一張素描。

鳶尾花、兔子，還有她低頭微笑的側臉。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4EqsU5YV
筆跡陌生，卻讓她眼眶一熱，像是某種早已遺忘的情感被悄悄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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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系館的畫室，拿出畫具，本來只是想練手感。

她畫了幾張素描，鉛筆的線條來回走動，她很快就覺得煩躁。她還是不喜歡先畫底稿，覺得那像是在畫面上設下界線。對她來說，畫畫應該從顏色開始，而不是先想好每一條線要到哪裡。她更習慣直接使用顏料碰撞，將色塊在腦子裡一點一點擴散開的感覺。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YJXIq8k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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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空白畫紙，先用膠帶把邊緣固定好。

她在調色盤上把白色顏料和一點黃褐色輕輕調開，試了幾筆後，覺得還不夠暖，又混進一些赭石，讓顏色多一點土色的沉穩。

她沒有等太久，直接蘸上這調好的顏料，先在紙面上鋪水，再讓色塊帶著水分，隨著筆觸輕輕延展。

她不等底色乾透，直接從調色盤裡挖出一塊金色顏料，筆尖沾水後，金色在畫面上輕輕刷過，慢慢疊加，讓色塊自然過渡。

她沒去想太多畫面該怎麼安排，只是專注地看著色塊在紙面上擴散。

她很享受每次筆刷碰到紙面，顏色慢慢鋪展時，那種自然暈染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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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筆時，才發現月光已經透進窗戶。

那時的月光很亮，灑在她的指尖上，覆著一層淡淡的銀光。

她看著畫中那道金色，在紙上微微閃爍。

她無意識地輕輕摩挲過自己右手手腕。

那裡什麼都沒有。

可她總覺得，好像在哪個夜裡，也是在這樣的月光下，她摸過一顆顆冰涼的石頭。

她喃喃開口：「奇怪……我什麼時候習慣用金色了？」

過了一會，她低頭笑了笑，像是在安撫自己：

「可能是……下午的陽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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