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時的生活，大概是每天都一群人抱著足球，在物色好的屋邨空地圍在一起亂踢一通，偶爾會被保安趕跑，甚至還會上演刺激的追逐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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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大概是五六年級吧，人漸漸大了，對於比較標準的足球場有一種難以抗拒的渴望，便不時會在放學後到入夜前的這區間內去球場玩耍。畢竟大人們的石地聯賽都是在七至十一點兩個時段，因此晚飯前的這段時間前他們才能去獨佔這個場地，除非有其他人也來一起踢的時候，年紀較小沒有一戰之力的己方才需要退回去屋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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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中學後體格跟技術都漸漸追上去了，才更多地在正規的硬地七人場跟隊或是簡單地在網上跟其他年齡相近的球隊約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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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都是中學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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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他倆根本就沒有那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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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輕輕地把已經關機的手提電腦合上，後方的花川已經上床入睡，宿舍內突然安靜得讓他有點耳鳴。已知事實的不斷改變使他莫名不安，未來如未知的宇宙般一片混沌而漆黑，他害怕自己前進的道路會左右別人原來幸福康莊的軌跡，這並不是他的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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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如果自己能成為一名成功的職業球員，那這便意味著世上便會少了一個這樣的位置，這是他穿越後所想到的第一個後果，但這也是公平競爭後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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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以為過程和後果僅僅是這樣，是「世界上多了一兩名香港的職業球員，然後又少了另外一兩名職業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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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是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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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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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FC嘅戰術風格大致上會係4-4-2落底傳中嘅基本套路，雖然簡單古老但係係佢哋沿用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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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一臉心不在焉地看著鈴木卓所製作的簡報，後者看在眼內但也沒特別說穿，而是繼續按著原有的節奏將那內容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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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這重要的一戰還有三天，己方需要去踢的戰術已經安排妥當，也漸漸熟習了起來，對方也沒有什麼特別要去針對的地方，所以這場賽前會議只是想讓大家大致去了解一下對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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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嘴上沒有說，但鈴木卓認為球隊在這場比賽的贏面還是頗大的，特別是在蕭智堯跟岡田健也稍微融入戰術當中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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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然，他看出蕭智堯又有點什麼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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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今日就咁先，散會。」鈴木卓按掉最後一頁，話音剛落，會議室內隨即傳來各人收拾東西的聲音。「蕭，留低傾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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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收拾的蕭智堯停住手，略為意外地回頭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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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睇你今日個樣唔太妥咁……係因為場比賽就到壓力太大？」待房間內的其他人都離開後，鈴木卓也邊收拾著東西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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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蕭智堯笑著搖搖頭。「哦唔係，我無乜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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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係咁咁就我畀啲壓力你啦喎。」鈴木卓看向他，笑了一聲。「呢場比賽連球會高層都非常睇重，佢哋認為第一場嘅對手唔太難應付，希望球隊可以旗開得勝，所以我唔希望會有啲咩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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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督放心，我最近狀態保持得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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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內嘅表現我有睇到晒，但有時候場外因素……都會影響一個球員嘅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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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卓的弦外之音十分明顯，蕭智堯摸了摸鼻子，心裡想著該怎麼迴避開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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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嘅反應證明咗有場外嘅事情煩擾住你，不過當然，你想唔想同我講係你嘅自由－但要事先講明，如果我覺得你場上嘅表現受到影響，我可能會提早換你落場，甚至將你個正選位留畀其他有準備嘅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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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卓看著他，露出善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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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係一啲小事，我保證唔會影響到我喺球場上嘅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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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卓點了點頭，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聽到你咁講就得，我知你自己一個，十二三歲就遠走外國獨自生活一啲都唔容易，有咩心事嘅話唔使顧慮，大可以同我哋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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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多謝監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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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一直都覺得，自己穿越後所獲得的優勢除了是比別人累積了更久的技術和經驗以外，還有一點就是自己的心智比同齡人成熟許多，更懂得如何去處理球場內外的壓力、人際關係和戰術理解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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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正正是因為心理年齡比其他人大，反倒煩惱的事情變得更多了起來，而且不像小孩子般，可以轉個頭就將其拋諸腦後不置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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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是涉川青井跟鄰市一家中學的友誼賽，雙方的實力也相差不遠，但能明顯地感覺到對手的措手不及，似乎是帶著輕鬆取勝的心態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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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智堯坐在看台上托著腮幫，那個姓清水的左閘依然讓他在意。本來第一次讓他退後去擔任左閘的時候，還猶豫過他會不會不適合當防守球員，結果這陣子看下來，他居然踢得愈來愈有模有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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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又嚟咗……」攻勢完結剛好轉身的西潟側眼瞄了看台一眼，發出無奈的笑聲。「喂佢係咪暗戀我哋其中邊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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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係踢慣高水準嘅訓練壓力有啲大，嚟睇下我哋可以放鬆下抖下氣呱。」平頭男小杉聳了聳肩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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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和彥朝看台上那個似是心不在焉的蕭智堯看去，他知道這個香港人有什麼在意的東西就在他們陣中，但還沒搞清楚是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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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最後以涉川青井小勝一球結束，蕭智堯打了個呵欠，起身準備離去時，卻發現清水正站在球場上，筆直地朝自己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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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了嗎？蕭智堯也沒有迴避他的眼神，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對視著，持續了近十來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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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清水朝著蕭智堯的方向走過來了，在一眾隊友的異樣眼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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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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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去！唔好畀佢帶入禁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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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青空初戰遭遇的對手是一家來自鹿兒島的高中，本還被認為是本屆賽事有力奪冠的黑馬之一，但在這支東京強豪的面前卻顯得弱小非常，整場下來幾乎是一面倒地處於捱打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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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栗修平在左路K角位處持球推進，對方絲毫不敢怠慢地派出了兩名防守球員進行截擊，但這種待遇卻無阻他在上半場交出了兩個助攻，助球隊目前以3-0領先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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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栗稍微放慢腳步改用右腳腳背盤球，換句話說是進入了小範圍的盤球模式，對方兩名防守球員也早早落好位置，斜著身軀擺出一副防守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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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睇底線，你睇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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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小聲地溝通著，並同時全神貫注地盯著對方腳下的皮球，生怕眼前這位著名的翼鋒王牌會突然變速將他們過掉—就像在過去這數十分鐘內頻頻上演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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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中間岡部入緊！防中跟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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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中堅的呼喊聲，那兩人的站位又稍稍調整了一點兒，似乎是有意無意想封鎖他與禁區頂的聯繫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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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是這一瞬間的走神，小栗修平便從他們的眼前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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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係難逢敵手啊……」負責跟進岡部小栗兩人在本屆U-15高圓宮盃表現的記者小野輕聲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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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往危險地帶高速推進的小栗修平巧妙地將皮球傳到蛾眉月處，接應的岡部彰做了個假動作騙過兩人，然後左腳拉弓一抽，皮球應聲破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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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入球模式看得太多遍，雖然精彩非常但他也有點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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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手上密密麻麻的對賽表，下一輪不論另一邊勝的是哪一隊，恐怕都不會是這支東京青空的對手，那倒不如去留意一下再之後可能會遇上的隊伍算了，他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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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之後的其他球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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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飛快地掃視著另一邊的球隊名字，但也沒能勾起他的興趣，畢竟放眼全國，要能跟這支東京青空U-15匹敵的球隊也確實沒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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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馬……伊香保溫泉，喔係岡部彰特別提過嘅嗰隊，嚟自群馬嘅J2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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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使小野停住了視線，並陷入了短暫的思考和分析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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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佢哋要喺四強遇到東京青空之前……點講喺八強都會硬碰另一支本屆黑馬—長年喺J1同東京青空爭奪冠軍嘅宿敵—大阪浪花。要講嘅話佢哋其實唔會比呢支東京青空差太多，話晒佢哋都係前年嘅U-15高圓宮盃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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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馬能唔能夠過到佢哋呢一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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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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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唔太可能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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