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妳臉上，我也想成為光 - 回來好嗎

觀察病房的燈光比急診室柔和許多，但對湛霖而言，這裡的一切依舊陌生、冷冰冰，只有那張病床上的人，是她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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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她差一點……再也見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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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睡得很沉，臉色依舊蒼白，氧氣罩壓住她半張臉，手背上的點滴還持續滴答輸入。

她的睫毛輕顫，額角還有些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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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坐在她身旁的陪病椅上，握著她的手，不敢放開。她連外套都來不及穿上，一直維持著從急診室衝進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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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夜沒合眼，也不敢睡。

她怕只要眨眼，她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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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貼著她的掌心，像在逼自己確信：「她還在，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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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夜色漸深，醫院的世界一片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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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像是失去了時間感，腦子一片混亂，又不斷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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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想起剛剛家瑜對她說的話：

「霖……如果我不在了……請妳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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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像針，刺進她骨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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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擦著她的汗、一邊撫著她的髮，一邊喃喃：

「我什麼都可以原諒……除了妳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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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不知道……那一瞬間我有多怕失去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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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才剛結婚、才剛說要一直一起活下去……我怎麼能讓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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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說著，眼眶濕了，身體緩緩前傾，額頭抵在家瑜的手背上，眼淚一滴滴落進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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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怕……真的好怕……」

「請妳回來，好不好……」

「我還沒說夠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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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著唇，心像被劈開，無聲地喃喃著：

「妳知道嗎，我現在還會想起我們吵架的那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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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是我們剛交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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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落在床邊，聲音悄悄地低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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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那天關掉手機，定位也沒開，我找妳找到快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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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妳一開門卻笑著說：『我只是休息一下。』……我真的快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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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角濕潤，喉嚨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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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妳在拒絕我，在排斥我的靠近……但妳卻是那樣……那樣努力地想成為不讓人擔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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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真的吼了，哭著喊妳不要推開我。可是現在想起來……家瑜，那天最痛苦的人其實是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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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那麼害怕成為負擔，卻還想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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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只知道用力衝進妳的世界，卻沒學會怎麼等妳張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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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看著眼前沉睡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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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第二次……在我們結婚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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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笑了一聲，苦中帶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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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第一次生氣，是靜靜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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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太累、太安靜卻只對妳說：『只是工作，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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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什麼都沒問，只是幫我脫下制服、幫我洗澡、更衣，再端出一盆熱水……一邊幫我泡腳，一邊悶悶地說——

『霖……我知道妳總是撐著……但妳可以……也依靠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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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抿了抿唇，眼淚終於再度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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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妳紅著眼，還是幫我吹乾頭髮，還親了我肩膀上被公事包壓出來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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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今天很重吧？都壓在妳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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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差點當場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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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妳也想當那個接住我的人……說妳會撐傘，說妳願意每天為我煮湯、擦背、吹頭髮、揉肩、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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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緊握住家瑜的手，把額頭貼上她的指節，顫聲道：

「我還沒照顧妳夠，我也還沒學會把自己的重量交給妳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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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拜託妳，家瑜，醒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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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真的懂了……不是我們誰比較堅強，而是我們要學著輪流倒下、輪流抱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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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再只是一個人守著妳的痛，也不想再一個人藏起自己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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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妳一起學會，怎麼好好地愛人，也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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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沒有回應，只有輸液的滴答聲、機器的微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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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湛霖知道，這些話她一定會聽見。

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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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份愛，已經深到能穿透一切沉默與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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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抬起頭，吻了吻她的指尖，貼在她額邊低語：

「我現在，會等妳回來。哪怕我整夜不睡，我也要等到妳睜開眼……告訴我：『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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