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魚討厭海葵 - 第三章《海》(1)

第三章《海》

「………」我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海欣，係咪海欣呀？」

「嗚…嗚嗚…」我肯定話筒的另一端便是她。

以往有什麼傷心欲絕的事時，海欣便會打電話來哭訴，有時齋哭不訴，最長的那次足足哭了一小時也沒說過一句話。

當然，分手後便沒有再試過了。

「我係到呀，你想講又得，喊都得。」

「林恩兒……」

「係。」

「你係邊到呀？」

「不如你話我聽你係邊到？」身子開始有點冷，我乾脆直接穿上外套。

「老地方。」

「係咪有事唔開心呀？」我明知故問。

「嗯……」

「你唔好走開，我好快到。」

「知道……」

現在已經入黑，一個女生留在人跡罕至的地方本來已經很危險，海欣還要是個比我更吸睛的惹火尤物，我又怎能不擔心？

我望著鏡中可笑的自己，擁腫的大褸藏不著光溜溜的身子，更藏不了空洞的眼神與軀殼。

其實我又何必為自己找個借口呢？可以見到海欣，我求之不得。

真可笑啊。

「咁一陣見啦，你自己小心啲。」

「知道啦，長氣。」

「有咩打比我啦，拜拜。」

「拜拜。」

匆忙中我沒有忘掉肥肥與白白，牠們遠遠看到魚糧已是雀躍得很。

「今晩唔知見唔見啦，你兩個要乖乖地。」

穿回剛剛脫下的衣服，我在街口截了一輛的士。

「小姐，請問去邊到？」

「伊莉莎伯醫院吖唔該。」

老地方，是我們中學經常流連的小角落。

我知道那裡危險，是因為我們曾在那兒做過些危險的事。

林恩兒與張海欣，已經認識了七年，上一次見面卻是一年之前，我們在老地方分手那天。

的士很快到達佐敦，在車窗內望著校舍，我不禁想起那段青澀的女校生活。

中五那年，我是女子籃球隊的隊長。

一次訓練的途中，不帶眼的籃球擊中了在旁邊觀眾席的一個女生。

雖然那時候我只是在指導其他隊員，但身為隊長的我當然要立刻跑到那位同學跟前。

「Sorry呀，你無事吖嘛？」

「無事？佢個嘴而家腫左呀！」她身旁的同學激動地說。

「或者我陪你地去醫療室？」

那個被打中的女生掩著嘴巴，搖頭拒絕。

「洗鬼你陪呀？假仁假義。」那個八婆在旁邊煽風點火，明明被打中就的不是她。

「其實呢度係籃球場，你地要傾計可以有好多地方。」我忍住了怒氣，沒有與她無理取鬧。

「走啦，男人婆！」豈料她欺人太甚。

「花花，唔準咁無禮貌。」那個被球打中的女生終於開口。

「但係你過兩日就比賽啦！」

「係我自己話過黎睇波，唔關佢地事。」

這位同學便善解人意得多了。

「主將！你食左個波餅啵？點解可以好似係我地做錯咁既？」

「我地玩辯論既，最緊要既就係講道理。呢位同學講得無錯，呢度係籃球場，無注意到風險係我既疏忽。我地都係返去練習啦。」那人說罷，便站起來離開了體育館。

我大約一星期後我才在早會裡知道，她是辯論隊的主將，而那天的事沒有影響她的表現，以最佳辯論員的身份帶領隊伍取得勝利。

我不知道她那次為何會來看我們練習場，直至幾天後她再次出現，這次她一個人來。

「喂，上次唔好意思呀。」我放下手中的籃球向她招手。

「傻啦，都唔關你事。」上次沒看清楚她的臉，這次總算可以了。長長的秀髮

「喂我叫林恩兒呀，可以叫我呀兒或者Bikini。」我跑到觀眾席邀她一起坐下。

「Hello我係Michelle呀，等等，咩比堅尼話？」

「Bikini Lam呀。」

「你個英文名都幾特別啵？」

「林寶堅尼啵，你無聽過咩？」

「哈哈哈哈！」Michelle的大笑讓我們頓時成為全場焦點。

「你係真心定假笑架？」

「我真心架。乜我似會講大話既人咩？」天真無邪的雙眼讓我觸電了。

你說得沒錯，你從來都不懂說謊。海欣就像下凡的天使，而我是披上人皮的惡魔。

「唔該司機。」我從的士司機手中接過零錢。

熟悉的街燈，熟悉的影子，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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