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燼：記憶焚盡之處，只剩下你的名字 - 第五章．記憶墜落之處

傍晚時分，群山被霞光籠罩，薄霧在山腰繚繞，如夢似幻。山路逐漸變得平坦，三人走出林道，眼前景象驟然開闊。

靈耀山，終於現身。

那是一座仿若脫離現實的聖山，山體呈純白色，宛如天界墜落凡塵的石柱，自雲霧中傲然挺立。山腰盤繞著一道銀色的聖環，如結界般緩緩旋轉，中央聳立著一道高聳的石門——

聖域之門。

門扉以兩塊巨大石板構成，表面雕刻著古老神文與星辰軌跡，在斜陽照射下微微泛光。石門靜靜矗立於山腰平台，宛如沉睡千年的守門者，等待來者踏上靈魂的階梯。

利庫亞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這裡……就是靈耀山？」

「嚴格來說，這只是入口。」薩洛斯走上前，抬手按在石門中央的凹槽處，「真正的靈耀山，藏在門後的聖域之中。」

一陣細微的震動從地面傳來，石門上的神紋開始浮現，像是被什麼喚醒。雷歐走近一步，瞇起眼看那些光紋，低聲道：

「這門還挺有禮貌的，沒叫我們答詩題或報暗號就開了。」

「這不是劇情副本，是靈魂的選擇之路。」薩洛斯語氣冷淡，「它只會為真正準備好的人開啟。」

「……這句話放在小說裡會被罵裝逼。」

「那幸好我不是小說角色。」

雷歐翻了個白眼，剛想再吐槽什麼，石門便發出低沉的轟鳴聲。下一瞬，兩塊石板緩緩向內打開，露出通往深處的階梯。

裡頭空無一物，只有淡淡的光芒從下方升起，如同某種古老力量的引導。

利庫亞望向那片光的深處，忽然感到心臟一陣悸動。

那不是不安，而是一種——被什麼召喚著的熟悉感。

他不由自主往前踏了一步。

雷歐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勇者大人。你靈魂都快先我一步下去了。」

「……嗯。」利庫亞輕聲回應。

三人踏入聖域之門，背後石門隨即無聲闔上，彷彿世界將他們與凡塵徹底隔開。

這是與神對話的階梯，也是記憶甦醒的開端。

他們踏入聖域之後，並沒有感受到預期中的聖潔莊嚴或神的低語。

一切都很——安靜。

過於安靜了。

石階綿延向下，通往一處銀光瀰漫的圓形空間。那裡沒有牆壁，沒有屋頂，只有如水面般的光之結界包圍四方，無數星光漂浮其間，像是整座銀河倒映在人間。

他們站在圓環中央，環顧四周。

「這裡……有點像夢裡的地方。」利庫亞低聲說。

話音剛落，一陣輕微的震動自腳底升起，銀光之海泛起波紋，無形的力量撫過他們的靈魂。

——登。

像是一根無形的弦被撥動，利庫亞忽然感到心口一緊。

他的視線模糊了一瞬，耳邊傳來微弱的聲音。

那聲音細若耳語，卻又清晰得像就在腦海深處響起：

「……你還記得嗎？」

「……！」他猛然回頭，卻發現雷歐也緊皺眉頭。

「……雷歐？」

雷歐閉著眼，低聲喃喃：「剛剛……有人在我耳邊說話……很熟悉的聲音……」

薩洛斯站在他們中間，靜靜觀察兩人異狀。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似乎感知到什麼：

「……靈魂開始產生共鳴了。」

「共鳴？」雷歐睜開眼，「你說這是正常現象？」

「不是普通的共鳴。」薩洛斯語氣變得凝重了一些，「這是你們的靈魂正在與被遺忘的記憶產生連結。」

他抬起手，周圍漂浮的星光如感應般緩緩聚攏，圍繞著利庫亞與雷歐旋轉。

「靈耀山能喚醒靈魂中未竟的執念與聯繫——你們二人，因某些未解的情感與命運被繫於此地。」

雷歐皺眉：「你該不會是說，我的腦袋裡現在有個人正在用靈魂Wi-Fi跟我講話吧？」

「……可以這麼理解。」

「……這裡的氣氛真是愈來愈不合理了。」

而此刻，利庫亞低下頭，握緊了拳。

那聲音，那種微弱的、熟悉的牽引感——

不是第一次出現。

他在夢裡見過那道身影。

他開始明白了——她一直都在呼喚自己。不是幻覺，不是記錯，也不是虛無的妄念。

是某個真實存在的靈魂，在穿越時光與結界，不斷地喚回他。

「她還活著……」

他喃喃低語。

雷歐聞言愣了一下，抬眼看著他。

薩洛斯則輕輕點頭。

「你終於聽到了。」

下一刻，銀光中心浮現一道通往更深處的階梯，彷彿回應了他們的共鳴。

真正的試煉，才剛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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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光之海中，階梯蜿蜒向下，彷彿通往靈魂的最深處。

利庫亞走在最前方，步伐前所未有的堅定。每踏出一步，耳邊便迴盪起模糊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記憶深處浮現。

「等我……」

「我會回來……」

他不知道這些聲音是真是假，但他知道，那是克洛伊的聲音。哪怕全世界都忘記了，她還記得自己。

他不能再站在原地了。

「你有打算去哪裡嗎？」雷歐跟上他，語氣平靜，「總不會是打算徒手翻整座聖山來找人吧？」

「……她還活著，我聽見她了。」利庫亞沒有停下，「我不知道她在哪裡，但我會找到她。」

「那你準備怎麼找？」

「……」

他一時語塞。

而薩洛斯在後方開口了，語調依舊冷靜：「她目前應該還在天界。若非必要，使者不得擅自下凡——即便她曾試圖爭取，但並未獲准。」

「……她試圖下凡？」利庫亞的腳步頓住，轉頭望向薩洛斯，「為什麼？」

薩洛斯沉默片刻，才答道：

「因為她一直在找你。」

雷歐：「……那你怎麼沒說？」

「你們準備好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雷歐：「現在我們準備好了嗎？」

薩洛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看著利庫亞，眼中第一次出現一絲微弱的情感波動。

「如果你真的想見她，只有一條路。」

「哪裡？」

「去天界。」

利庫亞睜大了眼。

雷歐：「……你這不是違規指路了嗎？」這人真的把路指向天堂了……

「她的靈魂與這世界仍有聯繫，若你們兩人的共鳴再進一步，將有可能找到她留下的靈跡——從那裡，或許能逆向追溯，使者所在之處。」

「……所以我們要找的是——」

「她留下的痕跡，還有那段……」薩洛斯語氣微頓，「從未被說出口的記憶。」

利庫亞低下頭，看著自己握劍的右手。當年，就是這隻手——

但他現在不想再錯過了。

「我會找到她。哪怕走遍整個世界，哪怕……她不願見我。」

「她會的，」雷歐一臉無奈地說，「她一定會的，傲嬌魔法師這種生物啊，嘴硬歸嘴硬……最受不了的，就是你突然消失。」

「……你說得好像很懂她。」

「我可是看你們兩個從吵架吵到牽手牽到吵架的證人。」

利庫亞：「……我真的做過這種事？」

雷歐：「你做過更糟的我都可以寫成小說。」

薩洛斯：「……我反對。」

雷歐：「你不在場，沒發言權。」

三人的聲音在聖域中迴盪，銀光再度悄然聚攏，於石階終點處浮現一道殘留魔力的痕跡。

那是一道熟悉的魔紋，筆觸纖細，色澤如琉璃般透亮，仿佛被誰小心翼翼地刻下。

雷歐驚訝地蹲下查看：「……這是她的魔紋。」

利庫亞伸手覆上那道印記，彷彿能感受到當時刻下這符號的心情——

「克洛伊……」

他低語，眼神閃過一絲動搖，卻在一瞬間轉為堅定。

——這次，他不會再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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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聖域的銀光不同，天界是無風的世界。

永恆的藍穹下，雲階如水，宮殿懸浮在光與空氣之中。這裡既無晝夜之分，也無時間流逝的痕跡，一切都靜止在永恆的神明秩序裡。

克洛伊坐在薩洛斯宮殿的長階上，身後是一片空靈的雲庭。她穿著使者的白銀長袍，腰際綁著一道藍緞，一頭金髮在靜止的空氣中靜靜垂落。她抱著膝蓋，靜靜望著雲層下界的縫隙。

她知道，薩洛斯已經下凡。

她也知道，那個人……也許真的回來了。

「你終於，記得我了嗎……」她喃喃，琉璃色的眼睛映出遙遠的塵世，神情卻複雜得難以言喻。

她曾在無數次夢裡回到那一刻——

白森林的盡頭，她撐著血淋淋的身體站起，擋在魔王與利庫亞之間。

「不要再靠近了……你會後悔的……！」

但那一劍，仍舊刺穿了她的胸口。

那一瞬間她看見了——

不是憤怒，不是殺意。

是利庫亞眼中的恐懼與破碎，彷彿整個世界也隨之崩塌。

她記得那份絕望，清清楚楚地刻在靈魂深處。也因此，在死後的審判中，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成為使者，無論代價，只為了有朝一日，能親口對他說一句：

「我沒有恨你。」

「……但你，還會記得我嗎？」

她伸出手，指尖浮現一道微弱的光痕——是她親手留下的魔紋，早已嵌入這世界的縫隙。

當她察覺那道魔紋被觸動時，整顆心像被拽了出去一樣顫抖。

他真的觸碰到了。

他還記得她的名字。

——利庫亞。

「薩洛斯……」她抬起頭，低聲呢喃，「讓我下去吧。」

風終於在她身邊微微流動，彷彿是天界的審判在默默傾聽。

「就算被天界責罰，我也想……親口告訴他。」

「我沒有死在那一劍下。」

「我一直都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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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的雲庭仍舊寧靜。

直到某座無人使者宮殿的高空出現異常魔力流動——

結界中泛起陣陣漣漪，法則開始扭曲，整座宮殿的能量反應值在一瞬間飆升。

使者總部內，有人驚慌地衝出辦公廳：「快！結界破損警報！是哪個傢伙在亂——」

——轟！！！

下一秒，整座高空宮殿頂端爆出一團湛藍與金白交織的炸光，火焰宛如花朵般綻放，將天界寧靜千年的上空硬生生轟出一道裂口！

「是、是……使者克洛伊！她在用魔法炸結界！？！？！」

「怎麼又是她！？」

「快！通報上層！！她又、又暴力解題啦！！」

「等一下她是要幹嘛！？下凡！？她要自己炸出通道下凡！？？」

一群使者驚慌地看著光芒中那抹金髮身影。克洛伊立於空中，手中握著巨大的魔杖，髮絲隨魔力波動飛舞，長袍下擺翻飛如戰旗，琉璃色雙眼炯炯有神，臉上寫著明確無比的決意。

「你們擋不了我的，」她語氣平靜，卻比天界雷霆還要強硬，「我不會再錯過一次了。」

她猛地將魔杖刺入空間裂口，一道閃電直劈而下，重重撼動了天界的法則網。

結界發出哀鳴，一道通往塵世的裂縫強行張開。

使者們：「等、等一下這是犯法啊啊啊——！」

「記得幫我向上層請罪，」她留下最後一句話，腳尖一踏，在金光炸開的那一瞬消失無蹤。

天界邊緣，一道金色光流衝破雲層，如流星般朝塵世而去。

——使者克洛伊，正式脫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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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銀光靜靜籠罩整座山巒，空氣中瀰漫著某種熟悉卻難以言喻的氣息。

利庫亞獨自走向山巔的祭壇，身邊魔力仍在隱隱震盪。他的心跳，仿佛與某個正在逼近的靈魂頻率一致，逐漸重疊。

他伸出手，觸碰那殘留著魔紋的石壁——

瞬間，視界撕裂。

——他看見了。

一片銀白森林，孩童們的笑聲在林間迴盪。

「利庫亞！你又躲起來了——」

金髮的小女孩從雪白的藤林裡跑來，氣喘吁吁卻笑得開懷。

他從藏身處探出頭，伸手接住朝他撲來的小小身影。

「找到了！」她得意地說。

「……克洛伊。」

他低聲喃喃，竟下意識地說出她的名字。

幻影繼續推演。

兩人坐在白森林中央，小女孩抓著男孩的手說：「我以後想當魔法師，你要當什麼？」

「我要當勇者。」男孩理所當然地回答，「然後跟妳搭檔，一起冒險！」

「哼，誰要跟你搭檔……」她嘴上說著，卻紅了臉，把頭埋進膝蓋。

時間一轉。

少年與少女在訓練場揮汗，一個劍法拙劣、一個魔法炸歪。兩人互相指責又一起大笑，最後靠在牆邊，靜靜仰望天色。

再轉場——

少年已成為勇者，少女站在王城門前，換上嶄新的長袍，頭戴水晶飾環。

「勇者先生。」她調皮地說，「出發前，不說點什麼嗎？」

「……要保護好自己，克洛伊。」

「你也是，利庫亞。」她嘴角勾起，眼中卻閃過不為人知的憂傷。

片段閃現。

兩人背靠背與魔獸作戰、雨夜中互相取暖、秘密森林裡女孩為他包紮傷口……

還有——某個他從未記起的畫面：

戰爭的終末，魔王城的王座前。

克洛伊渾身是血，擋在他與魔王之間，聲音顫抖：

「不要再靠近了……」

「克洛伊……妳怎麼會……不可能……！」

「你……不能殺他……」

「你到底在說什麼？讓開——！」

他舉起劍。

——那一刻，他殺了她。

不。她擋在了那一劍前。

她露出最後的笑容。

「這樣……就好了。」

幻影結束的瞬間，利庫亞猛地睜開雙眼，喘著氣跪倒在地，手狠狠握住胸口，額頭冷汗直流。

「克洛伊……！」

他顫抖著低語，彷彿整個世界都要崩塌。

就在這時——

夜空深處傳來劇烈震動，一道破空而來的金白光束，宛如流星墜落！

利庫亞猛地抬頭——他看見了！

一道金髮披散的身影，從天空中筆直墜落，周身魔力動盪，像是剛從某個維度被甩下來，身上的使者袍也被烈風撕裂了一角。

她在燃燒——不是死亡的墜落，而是活著、熾熱、極度熟悉的靈魂——

「克洛伊！」

他不假思索地衝出祭壇，靈魂像被某種本能引導。他雙手聚力、躍身而起，於空中伸出雙臂，接住了那道筆直墜落的光！

兩人猛然相撞，利庫亞重重落地，抱著她在地上滾了一圈，終於停在山巔下的花林間。

「咳……」他喘著氣睜開眼，懷中那抹熟悉的金色映入眼簾。

她昏迷著，琉璃色的眼淚在睫毛間閃爍，一如記憶深處最後的畫面。

他伸手顫抖地撫上她的臉，聲音幾乎沙啞。

「克洛伊……」

這一次，他終於沒有錯過她。

——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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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庫亞將克洛伊緊緊抱在懷裡，彷彿要用自己的體溫證明——這並非幻覺。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AeTM56Xu
她的呼吸微弱卻真實，心跳正在一下一下，與他混亂的心跳慢慢同步。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LIN9F6UC
他輕聲喚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不久後，雷歐與薩洛斯也趕至。

「……這是什麼情況？」雷歐一邊調整呼吸一邊睜大眼睛，「你剛剛，是用臉接她的嗎？」

利庫亞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看著懷中的人，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她真的回來了……」

站在一旁的薩洛斯望著兩人，神情罕見地柔和。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kBT20Tvii
他微微側過臉，目光投向夜空中那道仍未完全癒合的裂痕，輕聲道：

「……總算，再會了啊。」

夜風拂過靈耀山，群星低垂。

塵封七百年的命運，終於，再次啟程。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ASp9vVBy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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