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店的貓》 - 《十二》『你高興就好』

熟悉的演講廳，講台上那一顆依舊亮晶晶的光頭，依舊優雅地在空氣中扭動的數條髮絲，依舊沉悶又囂張的講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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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終於不是坐在最後那行，而是跟凌因和巫千緒坐在中間行數三個相連的座位。如此一來，阿雪那張仙氣滿滿的臉終於得以在人前重見光明，引來不少注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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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隱藏自己的阿雪渾身不自在，如果是以前，她一定立刻找個地方躲起來——但現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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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和巫千緒的存在令她覺得，就算現在被人捉上講台演棟篤笑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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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光頭教授乏味的聲音響遍整個演講廳，隨處可見低頭打瞌睡、假扮看教材但其實是在打遊戲、炒股票的學生。這其中最厲害的還要數不遠處一個男生，他居然戴著耳機在看色情影片。凌因瞄到時眼珠都差點要掉出來，立即向兩邊交換了情報，然後三個人都掩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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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光頭教授的課真的好無聊。十五分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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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地撐大雙眼的阿雪眼角剛好捕捉到凌因的頭一下子從高處急速下降到離桌面不足五釐米的距離，嚇得她小心臟砰砰地跳了好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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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渾然不覺，無意識地又抬起了頭，咂了咂嘴，繼續恭敬地對周公彎腰點頭。阿雪默默地將一隻手放在凌希的桌上，數秒之後，眼簾又不聽話地蓋下。這時，她的手機輕微地震動了兩下，阿雪在恍惚中又提起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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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了眨乾澀的眼一看，三人聊天群組裏剛收到一則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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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立即扭頭看了看隔壁再隔壁的巫千緒，她正低著頭，兩隻大姆指飛快地在電話螢幕上戳著，垂落在耳邊的卷髮因為手部的動作輕微地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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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不要理她！由得她撞下去，看她還敢不敢做那麼多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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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但是會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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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就該讓她疼啊！像她這種神經大條的人，就得多疼幾次才能記住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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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現在這樣已經算是教訓了，這樣睡醒，頸一定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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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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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沒好氣的貼圖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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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已經可以預見，阿雪會是個把兒女寵壞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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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周公周旋了好一番的凌因在另一下大幅度的鞠躬後終於清醒過來，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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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啊......」她打了個哈欠，「沒有說什麼重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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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腦袋裏也是空白一片的阿雪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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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轉過頭來看巫千緒，「嗯？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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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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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照顧一個凌因，現在還加一個白雪公主！這個阿雪，何止那張臉脫俗，她的腦都飄到九霄雲外直上青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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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凌因肚子發出低沉又持久的聲響，但她沒有半點羞恥感，摩挲著肚皮道，「我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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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聽罷立刻在背包裏翻找，掏出一個銀色的三角形物體遞給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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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肉飯糰可以嗎？」阿雪眨著眼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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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可以！」凌因一把接過飯糰，將臉貼在錫紙包裝上面印了印，吃吃地笑道，「你做的一定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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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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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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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拆開包裝，彎下身用手提電腦擋著臉吃了起來，又口齒不清地對阿雪道：「阿雪，不要忘記我們下個星期的約定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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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雪笑道，「木木見到你們一定會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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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啦，我人見人愛，車見車載，花見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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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口是飯的凌因得瑟地說著厚顏無恥的話，阿雪卻連連點頭表示贊同，還笑得非常溫柔。巫千緒的手一把捂著額頭，蹙眉閉眼，頭不住地搖啊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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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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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阿雪還在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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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從學校走回洗衣店的路上，她的嘴角都不住地往上揚，引來不少路人注視。不過沒人鄙視她，因為漂亮的女生笑嘛，終歸是賞心悅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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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難得看到阿雪的笑容，老懷安慰，撫了撫在懷中瞇眼睡覺的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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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下個星期六我帶朋友來家裏，可以嗎？」阿雪有些靦腆地看著香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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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頓時瞪大雙眼，心道：沒有聽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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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复咀嚼剛才聽到的話，還是不太肯定有沒有聽錯。沒辦法，只得再問一遍，「......你是說，有朋友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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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笑著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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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哎唷，當然好了！太歡迎了！」香婆笑得合不攏嘴，摸著木木的手因為興奮不小心加重了力度，把木木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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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被吵醒的木木沒有生氣，緩緩眨著細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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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此刻心裏有多激動，又有誰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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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阿雪年幼時生了那場病之後，她整個人就變了。除了在家之外，阿雪幾乎都不説話。之後好不容易好了些，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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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然不是當時撿來了木木，有木木在阿雪身邊陪她度過那些歲月，恐怕她到現在還是那般沉默寡言，更遑論説交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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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爸媽看啊，這孩子總算是走出來了......你們一定很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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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香婆很想問問關於這個朋友的事，但又不想給阿雪任何的負擔，便止住了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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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來，阿雪開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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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抬起頭看著婆婆，婆婆對牠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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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走到搖椅旁蹲下身，輕輕地撫著木木的毛髮，「木木，姐姐告訴你哦，明天會有兩個姐姐來家裏跟你玩，你可不能兇她們，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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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呵呵......香婆笑逐顏開，眼角泛起朵朵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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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木木慵懶地叫了一聲，大概是在說「你高興就好」。阿雪把頭湊過去親牠毛茸茸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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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凌因很喜歡那個雞肉飯糰。」阿雪站了起來，「現在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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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雪櫃走去，那單薄的身影看起來比平日多了一份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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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我也給木木做雞肉零食，你有什麼想吃的嗎？」阿雪套上小貓圖案的圍裙，雙手往後繫著蝴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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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香婆眼睛咕嚕轉了一圈後答道，「雞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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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煲嗎？」阿雪嫣然一笑，「那婆婆乖乖坐著等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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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很好，除了那隻可憐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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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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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聽見了阿雪前一晚許下的願望，今天的天氣是晴朗的。阿雪取出祭品，整齊地放置在碟上，香婆則用手帕仔細地擦拭著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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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旁邊那些碑不同的是，香婆擦拭的碑上並沒有放置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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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上香燭，整理好祭品拜祭完後，香婆轉身走去準備化寶。阿雪從背包裏取出一本厚厚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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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世間除了人間、天界和冥界之外，還有一個不受輪迴規限的精靈界。精靈界裏的精靈都擁有強大的力量，她們不會插足另外三界的事，但如果她們心情好了，又碰上有緣人，就可能會給那個人送上一個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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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煙繚繞，和無形的溫柔聲線，繾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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