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店的貓》 - 《十四》『我們不是朋友』

大學某個演講廳，兩個女生駐在門口，看著零落進入演講廳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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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有沒有搞錯！整個星期，電話不聽，訊息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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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發生什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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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那中同，我們那天還得在那些小路裏不知道兜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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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楚思源不是說了，是阿雪讓他通知我們找到木木，讓我們回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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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不會在群組裏說？氣死我，我待會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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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雙手抱胸，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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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些幹什麼啦，你明明也很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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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的聲線驟然而止。迎面而來的人裏，那個她們倆念念了好些天的身影終於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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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凌因拔腿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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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則是一動不動，瞪著那個飄然而來的輕薄身軀，醞釀著情緒，還忙著在腦裏挑選一句聽起來最霸氣兇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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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我們上個星期都找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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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伸出手，剛要摟向阿雪的時候，後者卻是踏後了一步，避開了凌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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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怔怔地看著阿雪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完全反應不過來。此時，巫千緒已經走了過來，張嘴就罵：「喂！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你是消失到深山裏去還是電話掉進溝裏了？怎麼可以連一個訊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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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在聽到「擔心」兩個字的時候，眉間一下蹙起，但下一瞬便歸於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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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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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然後呢？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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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看著阿雪那古井無波的臉，眉毛忍不住越揚越高，本來只是那麼一絲小小火苗頃刻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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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意思？」巫千緒提著聲線道，「欸你發生了什麼都好，收到朋友的問候總得回一句讓人家放心吧？對不起什麼你也得說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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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閉上了眼，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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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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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字，凌因整顆心驟然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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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巫千緒愣了愣，眼睛睜得極大。她在腦裏回播了好幾次剛才阿雪的話，重複又重複地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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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原來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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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嘴角淡淡一勾，有幾分自嘲的意思，看著阿雪的眼神裏盡是冷漠。而站在對面的阿雪還是一臉雲淡風輕，似乎對自己說出的話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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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看著兩人，急了起來，拉了拉阿雪的手，「阿雪你在說什麼啊？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我們可以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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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一半，就被阿雪輕輕的聲音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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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阿雪低下頭，逐個字吐出，「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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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一把將凌因拉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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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這樣說了，我們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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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下這一句話後，巫千緒便扯著凌因頭也不回地進了演講廳，留下阿雪一個人獨自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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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垂著頭，額前的瀏海擋住了一雙眼睛。須臾，腳尖位置的水泥地板上出現了兩個小黑點，然後又飛快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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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用力咬著下唇，用手臂擦去睫毛上的淚水後深呼吸了幾下，待重新抬頭的時候，已經掛上了一個淡漠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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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地走進演講廳，經過通道的時候無視凌因投來的擔憂視線，徑直往最後排那個角落的位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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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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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光線透過窗戶傾射而進，在客廳的花紋地板染上一抹淡白的光。客廳裏的搖椅緩慢地前後擺動，一隻黑貓蜷縮在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懷裏酣睡。老人一手放在那輕輕起伏的後背，另一隻手捏著一張發黃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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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經常被拿出來看的樣子，那張照片的邊沿稍稍卷了起來。老人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盯著照片。如果沒有聽見掛牆鐘的秒針滴答滴答地跳動的聲音，大概會以為時間靜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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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後，老人終於動了。她用瘦削的食指，摩挲著照片上一張張的笑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還以為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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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裏四張燦爛的笑臉十分相似。也是，一家人，總會有彼此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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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好像還能聽到一家人拍照時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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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阿雪還興奮地說會帶兩個朋友來家裏。她雀躍地收拾著房間，弄小食，還把木木捉去徹底洗了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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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難得看見她那般高興。可惜她期待的，也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終究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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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一直把所有的問題都歸咎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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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是意料之內，但誰能猜到......會這麼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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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低頭看著懷裏的黑貓——不但沒有了平日的朝氣，還十分疲憊乏力的樣子。老人眼眸裏泛起一層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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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木木來了之後，阿雪好了不少，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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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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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感充斥著老人的內心，重重地壓著她。她的能力有限，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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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滄桑的視線落在照片裏一個穿著小洋裝、白皙精緻的小女孩身上。當時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裏，還能看見孩子應該有的天真稚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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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媽的孩子像個寶。但這孩子從小就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撒嬌的權利，失去了心中強大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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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拇指在那漲鼓鼓的小臉上撫了又撫，心裏的痛苦終是化成了淚水，滑落那張蒼老了不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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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裏的貓兒轉醒。似是察覺到老人的情緒，牠緩緩抬起眼眸，又輕又長地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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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憐愛地撫摸那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垂眸望著照片，又落下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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