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 - 《第三十六章。一碗粥。一壺湯》

麥子晴坐在碧綠的海邊，海浪漫上岸邊的細沙，留戀片刻後悄然而退，留下繾綣不已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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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左右望了望，平日裏的長洲人流沒有假日那麽多。不過她剛上北眺亭時，那亭裏還是坐滿了等看日落的人。麥子晴懶得和別人一起擠，所以又回到了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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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脚埋在沙裏，拿著原子筆的手偶爾在她的筆記裏寫下幾句，又望向浩瀚的大海。她稍微拉緊了披在身上的外套，壓低了套在腦袋上一頂不入流的草帽，閉上眼睛細聽海浪卷上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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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一陣，突然聽到了有什麽在自己旁邊掉下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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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詫異地往左邊一看，一隻菱形的藍色風箏安然躺在自己的身側。迎面一對情侶跑了過來，停在麥子晴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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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的女生嫌棄地看著男生撿起來的風箏，扭著身體撅著嘴說：「好髒哦，上面的沙都碰到水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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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捏了捏女生的臉頰，滿臉心疼地道：「不要傷心啊寶貝，我們不要這個了，去買一隻新的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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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沒由來地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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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放風箏好累哦，我想去吃飯了……」女生嗲嗲地說，一把勾起了男生的手道，「走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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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這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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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在草帽的遮掩下不停向那對沒公德心的情侶翻白眼。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望了望那隻被情侶隨意丟在沙上的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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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奈地嘆了一聲，站起來走了兩步，撿起風箏打算要扔進垃圾桶裏之際，卻隱隱覺得有些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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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錯愕地盯著手裏的風箏，呆滯地站了半晌後，帶著風箏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她將身旁的東西挪了挪，給風箏騰出了一小片空間，將它端正地倚在自己的環保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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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陪我看個日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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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海灘終歸不是觀賞日落的最佳景點，麥子晴對自己沒能在北眺亭上看日落感到有點可惜。當最後一抹金色從天空上淡去時，麥子晴將筆記和東西收回環保袋裏，那隻風箏好好地被她握在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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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低頭看了那風箏一眼，燦然一笑道：「又或許是爲了要遇上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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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想，她的心情就愉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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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沿路走回碼頭，又想起了爸媽每次來都嚷嚷著要吃的芒果糯米糍。她兀自興奮了一下，在大街上瞪大著眼睛張望了一番，最後選擇了人龍最長的一家店，跑了過去凑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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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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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背著無聲，拿著一袋下班後從超市裏買來的蔬菜走進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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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從無聲裏飄出來，看上去還有些沒睡醒的樣子。他打著哈欠問：「今晚煮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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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看了他一眼，「沒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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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聲，兩人走出了電梯。程昊用鈅匙開了大門，經過了麥子晴的房間，正要用鈅匙開自己家門時，驟然看見門鎖上掛著一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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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用兩指夾起那袋的手抽，挑眉打量著袋裏一個食物盒——裏面正安躺著兩顆圓滾滾的糯米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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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臉頰一抽，正思索著這次要將這地獄糯米糍丟到哪裏的時候，就聽到左側肩膀上方若男輕飄飄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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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晴跟我說她今天會去長洲哦，居然給你買了糯米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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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這糯米糍出自長洲，程昊眼底劃過一道金光，立刻打消了要將糯米糍扔掉的想法，將食物盒穩穩地握在手裏。他用鈅匙開了門，提著兩個袋就要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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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什麼？」方若男眨巴著眼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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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回過頭來，疑惑的語氣道：「先煮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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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立刻板起了臉，一字一頓教訓道：「收了人家的禮物，要跟人説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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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無可奈何，最後投降似的舉起了手裏兩袋說，「先讓我將東西放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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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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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在方若男的催促下將東西都塞進雪櫃裏。本來想先洗米煮飯，不過方若男炙熱的視線一直烙在他頭頂，他只好無奈地暫緩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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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貼在程昊身邊，看著程昊有氣無力地敲門的模樣，忍不住嚷嚷道：「拍得這麽小聲，誰聽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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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幽怨地看著他，「沒吃飯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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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方若男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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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拍了接近三十秒的門，都沒有人應。程昊樂見其成，轉身就要走，方若男卻將耳朵貼在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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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不對勁，但又不敢直接進去，怕會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被麥子晴暴起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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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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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盯著方若男瞇著眼睛眉頭深皺的模樣，正要說他多餘的時候，方若男突然愣怔地瞪大眼說：「子晴好像在叫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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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以為自己聽錯，本能地一挑眉，「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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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鐘後，方若男和程昊在麥子晴本人的同意下，終於扭開了她根本未曾上鎖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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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一臉擔憂地看著軟癱在床的麥子晴，整個鬼都不好了。程昊雙手抱胸，盯著麥子晴一臉嫌棄——她居然穿著外出的衣服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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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臉色蒼白，將手抬起了一些，指著沙發道：「環保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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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幾乎將耳朵都貼到麥子晴嘴上了，憂心忡忡地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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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吸了一口氣，想再說一遍時，肚裏發出一聲響亮的「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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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沒有餘力尷尬，而且民以食為天，立即將生理性的需要往前調了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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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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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激動地「哦、哦！」叫了兩聲，立馬轉過頭去，用感化眾生的眼神看著程昊道：「昊昊，人要知恩圖報……你看，這報恩的時候瞬間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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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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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糯米糍果然就該丟垃圾桶。一失足成千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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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在方若男的慈愛之光照耀下，在麥子晴廚房裏煮起粥來。打開雪櫃的一刻，程昊簡直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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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這些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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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雖然神虛體弱，但也不容許別人這樣貶低自己鍛鍊廚藝的一番努力，有氣沒力地撐起頭說：「只是看上去醜，味道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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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段時間，當她將程昊做的粥送進嘴裏時，才默默地感激上天沒讓程昊吃到上次那奄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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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貽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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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一直緊坐在麥子晴旁邊，懸著一顆老奶奶的心盯著她把粥都吃完，又忙地用手指指揮站在一旁也在吃粥的程昊給麥子晴多勺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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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一頓晚飯被打斷了好幾次，看著方若男的眼神滿是幽怨，不過還是照做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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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解決完三碗粥後總算恢復了大部分活動能力。她雖然還有些頭暈眼花，但還是走過去將環保袋裏的風箏拿了出來，放到小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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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和拿著勺的程昊盯著那風箏，都感覺到風箏的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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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看著風箏說：「就是這個，我在長洲沙灘上撿來的，幾乎是一拿上手就開始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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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厲害？」方若男詫異地盯著風箏，瞇著眼睛打量了一會兒後怯怯地說，「難道是個……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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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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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就知。」程昊說完，將碗擱進廚房的水槽裏，長腿一步跨出了廚房，看著坐在地上的兩人簡單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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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麥子晴有些反應不過來，詫異地問道，「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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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煮粥給你吃幹什麽？」程昊面無表情地拉開了門，「腦子能轉的話就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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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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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餘光斜斜照進徙置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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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看上去大概十一、二歲的男生穿著背心短褲，拿著一個裝著一小塊橙色肥皂、一條毛巾和一套乾淨衣服的紅色水桶，在一條擺滿了廚具和雜物的走廊上自如地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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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了個彎，去到一個地面濕漉漉的地方，那裏有兩個女人在水泥地上邊洗衣服邊聊天。他朝她們點了點頭，有禮貌地叫了聲「姨姨」後走過去扭開水龍頭，往水桶裏裝了些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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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力氣不大，裝了大半就扭緊了水龍頭，免得提不起來搖搖晃晃的會撒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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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走到公共浴間，其中一格已經被個大叔佔用了。那大叔大概不屑用那道根本遮擋不了什麼的破爛木門，光禿禿的身體袒露在外。男生毫不猶豫地選了和大叔隔得老遠的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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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徙置大樓裏悶熱得很，但男生用毛巾將冷水澆到身上時還是打了個冷顫。他飛快地將身體沾溼了一遍，肥皂在身上走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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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在身上搓泡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幾個男生高聲叫囂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近，他聽到幾個男生進了浴間，在自己身旁的間隔內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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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中間隔了一個他，也無阻他們幾個大聲地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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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教他做人要有禮貌，不能偷聽別人說話，所以他努力地不去聽他們談話的內容。不過即便他一直在努力地分散注意力，還是聽見某些字眼，例如什麼一米八、腿毛、長度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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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洗完出去了。那幾個男生見況，洗著洗著居然走了出來，玩鬧似地跑來跑去玩笑打鬧。他眉頭輕皺，想著趕快洗完出去，便將水桶一把提了起來，頭微微往後一仰，剩下的冷水往身上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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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將毛巾擰乾往身上擦的時候，忙不迭被什麼撓了一下後頸。他驚愕地往後一看，一個男生光身站在他的浴間外，似乎也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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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認錯人了，門外的男生詫異地張大了嘴，可是那句期望之內的對不起卻沒有從那嘴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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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內心瞬間竄起了一點怒火，眉頭一皺，門外的男生居然只是歪了一下頭，自來熟地問他：「你新搬來的嗎？幾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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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確剛搬來不久，和附近的鄰居們不算熟絡。他突然想起了母親的囑咐，讓他和鄰居建立友善的關係。於是他縱然有滿腔的怒火，卻還是擠出了一句，「搬來兩個星期，今年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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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歲？」那男生皺著臉往後一頓，「只比我小一歲……那為什麼還沒長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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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不知道男生在說什麼，不過當他看見男生用非常疑惑的表情盯著他下身的時候，就面紅耳赤地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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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教導瞬間都被拋諸腦後，他憤怒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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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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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的畫面泛起漣漪，方若男偷偷摸摸地往後一看，本來以為會在麥子晴臉上看見羞澀的神情，誰知連半點波動都沒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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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捕捉到方若男閃閃縮縮的眼神，大概猜出他在想什麼，沒好氣地說：「就是些小朋友，你不是覺得我會臉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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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吐舌嘿嘿笑了兩聲，又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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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麥子晴剛才留意的壓根不是這個。麥子晴按了按太陽穴，甩了甩頭，讓自己重新專注在投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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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繼續，依然在剛才那棟大樓裏。剛才兩個撓了人後頸和被人撓後頸的小朋友正在走廊裏一張簡陋的桌上做功課。他們一個埋頭寫字，另一個卻眈天望地，還將鉛筆架在上唇和鼻子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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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被撓的小朋友一根手指用力地戳了戳手邊一本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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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你認真一點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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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被喚作阿楓的男生慌忙將鉛筆拿了下來，低下頭在紙上作狀地寫了兩個字，又偷偷地瞄了瞄那個神情嚴肅地做功課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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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一條腿踩在椅上，手肘枕在膝蓋百無聊賴地道：「阿哲，我們出去踢球好不好？功課好無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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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阿哲斬釘截鐵，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桌上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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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阿楓噘嘴嘆了口氣，伸長手一把趴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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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眼明手快，將自己的簿往後一移，靈巧地避開了阿楓的手，似乎對此習以為常。他的表情嚴肅了些，盯著阿楓語氣老成地道：「你四個姐姐都沒機會讀書，你是家裏唯一一個能夠讀書的人，一定要加倍地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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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臉擠在課本上，將書頁都弄皺了，不以為然地道：「你家裏人都會寫字。你不知道，我可能就是遺傳了我爸媽，根本不是讀書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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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有志氣！你連試都沒試！」阿哲眼冒金星，「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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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抿了抿嘴，懶洋洋地坐直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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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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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聽話地將腳併攏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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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看他一臉懨懨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閉著眼思索了片刻後低頭重新做起了功課。他頭也不抬，聲音放軟了一些道：「認真答題，字要寫好，做完功課我就和你去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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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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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看著阿楓眼神凌厲地盯著簿，咬著鉛筆苦思的樣子，嘴角不知不覺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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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一轉，還是在大樓裏。仔細一看，樓間圍欄上點滿了蠟燭，一根一根短小的紅色蠟燭上一點橙黃的光在黑夜之中搖曳生輝，還有大人和小孩們站在圍欄之前玩笑打鬧，嚷嚷著什麼「我們比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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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和阿哲一高一矮地提著兩個燈籠走上大廈天台，走到一個還沒有人的角落。阿楓拿出了一把小刀，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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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你在幹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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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一抬頭，笑著回道：「雕花啊！我爸之前教我的，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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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將小刀劃過的地方用力一戳，一整塊柚皮就掉了下來，蠟燭被重新放回柚子內，一隻光亮的小兔在柚皮燈籠上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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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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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嗎？你要什麼我幫你雕！」阿楓燦爛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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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認真地想了想，「那……我要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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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你就這麼喜歡讀書？」阿楓難以理解，搖了搖頭，又盯著阿哲道，「算了算了，你要我就給你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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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偏頭想了想，就在柚皮上雕了起來，邊弄邊說：「你媽學識這麼多，你又喜歡讀書，將來一定會做了不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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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阿哲也蹲下了身，側著頭看著阿楓，「你以後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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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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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思索了一陣，「唉，書那些我總是記不住，我爸說讓我盡量多認一些字，不過沒期望我在學識上有什麼出息，説以後跟他學廚就是了，反正會煮飯就餓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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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哲盯著阿楓的手靈巧地在柚皮上擺動，有些出神地道：「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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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雕著雕著，忽地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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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要是你有出息了，我卻還是一事無成，你還會和我做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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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阿哲用責怪的表情盯著阿楓道，「我是那種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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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啦，就是問問！」阿楓吃吃地笑，「因為我太喜歡你了，想和你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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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手裏的小刀，在阿哲期待的眼神下往柚皮上戳了幾下，那塊柚皮就掉了下來，透出了一疊書的外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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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厲害了！」阿哲將燈籠捧在手裏，眼裏倒映著蠟燭的光，「你以後要是真當了廚師，那刀功一定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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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楓難為情地搔頭，「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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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過你現在還是得好好讀書，多學一些知識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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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童稚的聲音淡去。畫面輕晃，方若男還緊盯著亡魂的回憶之際，突然聽到程昊淡淡的聲音道：「停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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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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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扭過頭去，程昊又說：「我累了，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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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頭一歪，完全不知道夜貓程昊為什麼突然會覺得累。他正想跟麥子晴商量的時候，就看見後者散渙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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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咪咪地笑了笑，覺得程昊真不愧是個傲嬌。於是他手一揮，回憶的銀光就散去了。亡魂重新回到風箏裏，陣法也隨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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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疲憊地點了點頭，「那就明天再看吧。對了，這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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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愧是奇葩二人組，心靈相通，方若男一聽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下巴往程昊的方向點了點，「當然是由我們昊昊保管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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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心塞，有種地位受到威脅的感覺，突然有些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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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程昊沖了個杯麵，以填補胃和內心的空虛。方若男嘴饞地盯著杯麵裏徐徐升起的白煙，嘟著嘴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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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轉移注意力，於是說起了剛才看到的回憶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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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留意到，剛才那回憶的角度不是第一身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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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用力地吸了一口麵，便嚼邊點頭，「嗯，看到了，是第三身的視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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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晴一定也注意到了。」方若男篤定地點頭，「之後一定也會問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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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默默地吃麵，沒有給予任何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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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話鋒一轉，又道：「你明明是想讓子晴休息的，應該說出來嘛！你不說人家都不知道你是在為她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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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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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嘴裏還叼著麵條。他拿起了手機，向師傅報告了麥子晴撿到風箏的事，並將超度時的來龍去脈跟師傅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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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免讓方若男因杯麵心緒不寧，程昊飛速地將麵吸光，站起來要將東西丟掉的時候，手機發出叮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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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方若男都低頭看了一眼——是日給他回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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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這次回得這麼快啊？」方若男詫異地道，「快看看他寫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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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解鎖了手機，將信息看了一遍後，再放在方若男面前。方若男瞇眼盯著螢幕，喃喃地將日的信息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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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風箏有些古怪……先不要喚醒亡魂，明晚超度我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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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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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化好妝，穿上不久前買的新衣服，小心翼翼地將雞湯裝進湯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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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的士上，丘嘉璐捧著紙袋，呆滯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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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的景色在眼前飛快地掠過，思緒恍惚之間，的士停下了。丘嘉璐下車後走進了一棟漂亮的大樓，在搭電梯的時候心臟一直砰砰地跳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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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保持平靜，不知不覺捏緊了手裏的紙袋。電梯到了，她走出去往右轉，然後筆直地走向一個招待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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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檯裏坐著一張青澀的面孔，新入職的接待員察覺到有人朝自己走過來時慌忙站了起來，機器式地背了句，「你好，XXXX事務所，請問要找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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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莞爾一笑，「你好，我找張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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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處的女生輕輕地「哦」了一聲，「請問你有預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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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丘嘉璐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我是來送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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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請你等一等。」女生不知道如何是好，左右望了望，誠實地道，「我可能要先問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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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丘嘉璐禮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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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接待處後面的門裏走出一個女人，一看見丘嘉璐就急步走前，擠出了招待式的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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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是張太太啊，你來找張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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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完全不記得她是誰，不過還是禮貌地回以一個笑容，舉起了手裏的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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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來給他送湯。」她朝事務所裏張望了一下，「他不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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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保持著笑臉道：「張經理在開會，現在可能不太方便。或者我們先將湯保管起來，等張經理開完會就立刻送到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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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丘嘉璐低頭思忖了半晌，「那好吧，麻煩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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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紙袋放在櫃台上，發現剛才那個年輕女生正在用奇異的目光看著自己，當自己對她一笑的時候，女生才從愣怔裏回過神來，有些戰戰兢兢地接過湯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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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拿著湯的接待員女生忽然朝那個方向大聲地喊道：「莫小姐午安！你剛吃完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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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剛好瞥見旁邊那個女人瞪了年輕的接待員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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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陣腳步聲越來越近。丘嘉璐一抬眸，看見一個穿著幹練、畫著淡妝的女人在自己身邊緩緩走過，還對自己點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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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反射性地報以微笑，不過那笑容很快就僵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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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莫小姐經過之後，帶起了一陣淡淡的茉莉花香，裏面參雜著一點熟悉的薄荷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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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如天雷轟頂，從頭頂貫穿全身。丘嘉璐竭力裝出一切如常的模樣，向櫃檯裏的女生和女人笑了笑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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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倔強勉强支撐她走出大樓。丘嘉璐拐了好幾個彎，走進了一個隱密的小公園，呆滯地軟坐在一張鐵凳上，看著地上的麻雀無憂無慮地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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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眶驀地紅了，一顆晶瑩的淚珠落下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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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胸口處極悶，卻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她用拳頭輕輕地敲打胸口，眼淚不斷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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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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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想親眼撞破兩人親密的模樣，給自己一刀兩斷的勇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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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剛才的莫小姐，一副明豔優雅、目空一切的高貴模樣……是她以前期望自己會成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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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狠狠地咬住下唇，一絲血腥滲入嘴裏，漫入喉嚨。她突然想起當年還在讀大學時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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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她和張逸銘在餐廳裏吃飯，一個女人突然衝進了他們用餐的間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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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聲淚俱下地痛斥張逸銘如何忘恩負義，又一臉憤恨地罵自己是個賤的女人，最後一掌摑在張逸銘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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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嘉璐當時只顧著張逸銘瞬間紅起來的臉，甚至沒有將那女人罵自己的話聽進去。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張逸銘當時抬起了他的手臂，將自己護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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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逸銘用同情的目光看著那個竭斯底里的女人，無比誠懇地說：「對不起，我以為我愛你，但現在，我找到想一輩子愛護的人，我到現在才知道什麼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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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一句說話，讓丘嘉璐覺得自己找到了一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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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她再想起當年的場景，只覺得無比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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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愛護的人……」丘嘉璐的淚水不斷往下墜，她自嘲地笑了一聲，「張逸銘……你到底有多少個一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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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臉埋進手裏，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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