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 - 《第二十四章。黑曜石》

程昊從練習室出來，就收到日給自己發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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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這兩天將阿妹帶到店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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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移了移掛在肩上的琴袋帶，不假思索地在螢幕上點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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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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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握著手機的手繼續往前走，方若男從他背上的無聲中飄了出來。他不像程昊那樣心無旁騖地一直往前走，而是充滿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雖然他已經看過不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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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自己沒有機會上學院的關係，方若男總覺得校園裏的一切都很新鮮。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幾個女生身上，搓著手一副變態的樣子道：「昊昊，她們在看你啊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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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有些不耐煩地用手壓低了頭上的鴨舌帽。這時候電話又震動了兩下，他垂眸一看，日又發了個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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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不帶她來，你以後也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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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不裝變態了，低頭看完了信息，瞥了眉頭深皺的程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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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現在怎麼辦啊？」他搖頭晃腦地嘆了一口氣，嗔怪道，「本來都好好的，你偏要去招惹子晴，我看子晴今早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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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越聽，眉毛擰得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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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又有兩個女生經過，一個女生側著身給另一個女生展示她的身上簇新的手袋。那個女生大概是她的好朋友，低頭摸了摸那個手袋後問：「他送你的？所以你原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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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個女生笑咪咪地道，「收到禮物的時候，氣自然就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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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聽得連連點頭，瞪大眼睛拍了程昊的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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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聽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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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從帽子底下瞟了那手袋一眼，不情不願地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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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方若男湊到程昊身邊，雙手抱胸苦思，「送什麼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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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沉吟片刻，突然一抬頭，炙熱的視線盯著出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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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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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摸著手裏的水晶手鍊，難為情地看了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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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真的……有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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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點頭，「當然，記得介紹朋友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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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靦腆地笑了笑，有些雀躍地抬手看手腕上粉紅色的水晶，一拉開店門，就撞進一個東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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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茫然地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帥氣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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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撞進人家的胸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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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張地往後退了一步，臉驀地刷上兩抹紅暈，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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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的小鹿撞到腦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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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生垂眸看了她一眼，還沒聽她把話說完，就直接無視她進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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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以為水晶發揮作用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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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一臉笑容可掬地將神情呆滯的女生目送走，店門一關上，表情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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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嗎？沒關係不會說嗎？」日氣得口水都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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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急忙飄到師傅旁邊擠眉弄眼嘻嘻哈哈地賠笑，而程昊則在店裏走來走去，視線在各種各樣的水晶上飛快地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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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起，日沒好氣地瞪了他兩個不俏徒弟一眼，轉過身去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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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的目光停在一串黑色的手鏈上，思考了一會後將手鏈拿到手裏。他轉過身，視線又烙在木櫃上一個熟悉的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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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突然將手指放進嘴裏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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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掛了電話，回過身來看見方若男在咬手指時破口大罵：「你他媽幾歲了還吮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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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倏地將手指拔了出來，視線在日身後溜了溜，又對眼前的師傅傻裏傻氣地歪頭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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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笑！」日又暴躁地吼了一句，頭一扭就看到程昊手裏的黑曜石手鏈，一邊眉毛高高地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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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拿這個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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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面無表情，「不是你讓我將那個女的帶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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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日皺著臉往後一頓，「那又如何？你拿我手鏈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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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走近了一步，直勾勾地看著師傅，「要不要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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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被這小子弄得摸不著頭腦，一時語塞，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聽到程昊淡淡地說了一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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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飄到日前面展現一個無懈可擊的燦爛笑容，又說了一句甜甜的「師傅再見」後，屁顛屁顛地跟著程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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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店門再次關上，日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盯著門口，心痛地嚷嚷：「臭小子！那小妹妹懂什麼啊？你隨便拿一條不行，偏偏要挑條最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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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嘆了口氣，之後一個激靈，眼珠轉了轉，忙不迭從抽屜裏抽出一疊信紙，隨手拿了支筆後飛快地在上面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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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程昊那小子有情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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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略後面鬼畫符似的字一萬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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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打了個大噴嚏，兩隻手摸著自己的手臂抖了抖，偏頭困惑地自言自語：「怎麼突然這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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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手上一塊薄木和砂紙，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走到窗口。放眼望出去，一整片紫色花海映在他的眼眸之中，閃閃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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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莎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臥室的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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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籠在一件雪白的長披肩裏，一頭捲曲的啡色長髮披在後背。她小步跑過去，推開了木窗。低頭一看，嘴唇彎出一道好看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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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地將窗沿一朵紫色小花捏了起來，放在眼前翻來覆去地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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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野餐之後，艾莉莎每天早上都會收到一朵花，至今已是第六十四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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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艾莉莎天真地以為那是小鳥不小心將要裝飾鳥窩的花朵掉在窗沿。後來日子長了，她又以為是那位久不久就上門來表達愛意的貴族男生給自己送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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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她早起了一些，走到窗邊的時候，赫然見到外面一道一晃而過的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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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莎有些被嚇到。她愣了愣，忍著沒有叫梅姨，而是悄悄地走近窗口，往外面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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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那個小男孩臉貼著牆，正努力地踮起腳尖，拼命地朝窗沿伸長他那黑黑瘦瘦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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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小男孩終於放好了花，抬頭一望，才看見艾莉莎在笑著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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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著一雙大眼睛，沒有半點被嚇到的樣子，一見到艾莉莎就咧嘴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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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麼名字啊？」艾莉莎隔著窗戶，低下頭輕柔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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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搖了搖頭，還是傻傻地對著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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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莎覺得他很可愛，想起他是個小乞丐，可能是來跟自己拿吃的，就跟他說了句，「你等等啊！我去廚房給你拿點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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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匆匆地走開，又匆匆地跑了回來。等到她喘著氣拿著麵包和牛奶回到窗口時，小男孩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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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朵花，依舊安靜地躺在窗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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