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 - 《第二十一章。生氣的女人最可怕》

回憶終止，投影的銀光淡去，重歸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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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用各自的方法平復心緒：方若男在不斷地嘆氣搖頭，程昊只是默默地看著遠方，而麥子晴一如既往地傷心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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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會互相安慰，彷彿有某種共識，給對方足夠的空間。直到那嘆氣聲和哭聲都淡去了，程昊率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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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魂和那個男生在巴士上聽的歌，是《少女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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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也點了點頭，「我也聽出來了。」他轉過頭向麥子晴徵詢意見，「我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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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含糊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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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思索了一會，在腦中回憶《少女的祈禱》的樂譜，片刻之後將琴弓置在弦上，隨著他手臂的擺動，巴士上那段旋律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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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律，節奏，甚至輕重都一模一樣，簡直是範本演奏。麥子晴在悲傷之中還抽空想道：好聽是好聽，但總感覺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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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再準確的演奏，只要不是亡魂的《喚》就毫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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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思喬的眼睛依然緊閉，毫無甦醒的跡象，她淡薄的身影縮回了鈕扣之中，銀白的陣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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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剛哭完，聲音有些沙啞，道：「回憶裏面只有這一首歌曲，我也沒有在他們的對話裏面找到旋律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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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和鈕扣有關的歌啊？什麼第二顆鈕扣之類的歌應該會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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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大膽地假設，不過一説完，就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好像又不太合理，她臨死之前才聽到關於鈕扣的事情，應該不會連結去什麽鈕扣的歌曲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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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麥子晴皺了皺眉，「不過她最後的而且確是附身在一顆鈕扣之上，我們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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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方若男用力地拍了拍手，「搜查資料的事就包在子晴你身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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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哭笑不得。正當她以為自己又得擔起所有思考的部分時，程昊忽然說：「亡魂讀的是女校，旁邊還有一間學校，這兩間學校還一起舉辦聯校舞會，各自派出一男一女作領舞代表——通常只有傳統男校和女校才會舉辦這種聯校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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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點了點頭，「這樣連在一起的男女校應該不多，如果排查一下校服的顏色，還有附近的馬路和巴士站，應該就能查到亡魂就讀那間學校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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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能看出這麼多東西？」方若男嘖嘖稱奇，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搖頭，又突然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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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他困惑地看著麥子晴，「你說亡魂不止是近視，是什麼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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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所以地側著頭，絞盡腦汁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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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覺得他思考的樣子非常可愛，笑了笑後說：「那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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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說完，就看到方若男豎起了一隻手，擋在她面前，害她瞬間又成了鬥雞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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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要說！讓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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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雙手交叉在胸前，看著方若男憋得臉都漲了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辦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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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方若男不蠢，只是有時候思緒被堵住，他也就懶得去細想，或者有時候直接將想到的事情做出來，完全不經大腦審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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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維持著這副模樣許久，突然如夢初醒般「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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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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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笑著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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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近視了，也能戴眼鏡……這樣的話，回憶就不該是模糊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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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程昊挑起眉，難得見到方若男這麽費勁地用自己的腦袋思考，嘴唇不知不覺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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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還有那個小男生説，亡魂要將字放大了才看得清楚……」方若男越想越頭痛，「欸，這是什麽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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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搖頭，「不清楚，可能是弱視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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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看來子晴，呃不對！是我們，還有很多資料搜集要做呢。那麽超度小隊就明晚再集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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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明天是星期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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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眼珠轉了轉，「好像是星期四吧？對不對啊昊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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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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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麥子晴自顧自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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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飄在一邊，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麥子晴，覺得她的感冒應該還沒好，腦袋居然這麼跳脫。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不是真的有程昊想的那種奇葩聯係，方若男才剛這麽想，麥子晴就問了一個更不相關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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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爲什麽會跟那鬍鬚大叔學超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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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噗一聲笑了出來，「哈哈鬍鬚大叔！」之後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是師傅命令我們超度，可不是我們想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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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們爲什麽要聽他的？」麥子晴皺眉，「難道也是被他威逼利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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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哈哈！」方若男笑得十分高興，「說得好！完全就是那糟老頭的人生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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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沒打算參與兩人的奇葩對話，彎身整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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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笑了一會兒，良心發現地擺擺手，「哈哈哎喲，其實沒有啦，説到底他是我們的師傅嘛。師傅叫你做事，難道還推三推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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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麥子晴一臉不解，「既然不是因爲教你們超度而叫做他師傅，那他到底是教你們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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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沉默的程昊終於忍不住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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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這麽多幹什麽？」他調侃道，「你不也是爲了錢才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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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揚起了眉毛，「哎，我主要是想幫亡魂的好嗎？錢是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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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從鼻裏冷哼一聲，明顯覺得麥子晴是在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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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方若男神經又開始緊綳起來之際，麥子晴卻只是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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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人，好好説話不行，總是一副要戳死人的樣子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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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程昊半跪在地上將無聲放進琴盒。她發現，只要自己不跟程昊嗆的話，他通常都會回復沉默，什麽都不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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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時候，麥子晴就是會忍不住想要懟他幾句，挫挫他那高傲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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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提琴吧？」麥子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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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哆嗦一下，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他懷疑麥子晴會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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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重新站了起來，瞬間就比麥子晴高出了一截。他揹著無聲，看著麥子晴的眼神裏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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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卻朝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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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啊，我剛搬過來的那個晚上就聽見隔壁屋傳來劏雞的聲音，就像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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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自己特殊的發聲方法，模仿著那天晚上讓她輾轉反側的聲音，輕而易舉地唱出了那損人心智的神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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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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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你在拉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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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哈哈哈哈……」方若男笑得前俯後仰，「我怎麼就想到、想到程昊半夜木口木面地拿著個會尖叫的塑膠玩具雞在捏的樣子？哎呀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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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男喘了口氣後繼續說：「應該是因爲你當時還沒有進到陣裏吧？哈哈哎呀，你一個活人，能聽到無聲就很了不起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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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點點頭，又對程昊説：「那時候覺得你好可憐，那麽努力練習，卻拉成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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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壞笑，後來聽到佛祖在心中對她的一番循循善誘，才又補了一句，「不過現在知道你是真拉得好啦，就是總感覺缺了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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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晃著腦袋笑著抬起頭時，才發現程昊又在用那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她。麥子晴忙不迭被他這個認真的眼神嚇得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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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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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昊看著她，沉吟了片刻後，神情嚴肅地問：「差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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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愣了兩秒後才搖起頭來，「這個嘛，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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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程昊對視了一會兒，心臟咚咚地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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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後，程昊冷漠道：「不懂就不懂，裝什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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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撂下了這麽一句極具挑釁性的話後，風一般經過麥子晴的身邊，走了。等麥子晴反應過來，轉過身去的時候，程昊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天台的入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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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學過一點音樂的好不好！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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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過頭來，剛好對上方若男的視線，嚇得方若男縮了縮脖子，一邊往外飄一邊小聲地說：「子晴明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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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子晴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忿忿不平：「明！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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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的女人最可怕，方若男使出一招瞬間轉移，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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