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堤維勒回答。
「我這次出發前，有向亞當斯公爵探問過我們能帶多少同伴進來古宅。他說，當初與你談的約定，並沒有限制塞德里能帶多少『部下』進來。只是，要進他家門的人都必須要履行承諾一起工作，就是幫忙抄書跟教塞德里巫語的部分。」
艾悠想了想說。
「我們在查諾北領的山村，還留有一個聯絡據點，有兩個基層同伴留守，如果要遷往查諾，那邊可以當作後備據點。」
本來之前跟維納冷戰的時候，她打算要叫希格德去撤走那邊的據點，結果最後回來的人只有中階幹部的莉榭爾，兩個基層都自願留在了當地。
在後面廚房煮熱水的莉榭爾聽到了會長的提議，她一面盯著柴火，一面認真回答。
「喔！你們如果要過去山村可以不用帶太多東西。凱米恩這趟有順便運一批物資過去，能用到冬天結束，然後最近的大雪會讓路況比較難走，上山應該會多花個兩三小時。如果要去古宅的話，用騎馬時間估算，從那個山村走森林的最近距離大概是九個小時的路程。」
她鉅細靡遺地把自己所知的事情一口氣說了出來。
「九個小時嗎……勉強能一天來回，應該還可以。足夠在避敵的時候兩地遷移。」
瑪蒂娜用沾墨的羽毛筆寫下筆記，頓了頓紙面，朝拉堤維勒發問。
「但是……拉堤維勒，塞德里他個人，能夠接受我們這麼直接的利用那座宅邸，把那邊當作組織的藏身處嗎？他的立場……能對我們組織一直支持下去嗎？」
這確實是讓人深慮的問題。畢竟查諾政治上的立場是大力支持獵魔者組織的，加格里恩一直在為聯貿商會提供金援。
塞德里不是巫師會的一員，身份上也不太可能真正入會。他是基於習巫的需求，在亞當斯公爵的主導下與巫師會合作。要是他父親病逝，國內政局情勢改變，他能繼續延續這份立場嗎？還是會改變態度將巫師會視作敵人？
要是把重心放在查諾境內，甚至搬遷到他們家族的古宅，讓塞德里得知太多組織的內部情報，他會不會哪天出賣了整個組織？
「就我對他的了解……他的個人立場是站在我們這方，應該不至於出賣我們。我前陣子和他談過這類話題，他也懷有與我們組織相近的理想，想要改善被視為『妖裔』的巫師際遇。他說他走過類似的路，也認同現在的『擇巫制度』應該要改變。」
拉堤維勒說著，想起了塞德里找上他聊起這些事時，既真誠又無比認真的態度。塞德里說，巫師會的成立初衷打動了他，這個組織應該要延續下去才行。
「查諾家的先祖們，對我們也算是支持立場。就像亞當斯公爵說的，祂們應該跟我們組織的魔神有過來往，才會跟我們做出這種合作。所以總的來說，算是一種我們幫塞德里，祂們就會讓塞德里繼續幫我們的關係吧。」
「而且在祂們的看顧之下，塞德里將來勢必會如公爵說的繼承王位。如果把握現在的機會與他這個未來的查諾王加深關係，我認為對組織來說也是好事。」
「嗯……」
維納猶豫地蹙眉，即便拉堤維勒說得有道理，他還是心懷顧慮。
「但要達到你說的結果，也不見得要把那邊當作主據點讓姊躲在那裡。在附近找落腳處也行，或是讓姊待在剛才她說的那座山村，我們像之前那樣分幾個人守在古宅就行了。」
他往斗缽裡添了些菸草末，繼續說下去。
「塞德里不過是個十幾二十歲的小夥子，也還沒真正坐上王位。即便他現在立場上認同我們，到時候也隨時可能為了什麼政治因素反悔，把組織的重心放在他身上，風險太大了。」
拉堤維勒理解他的顧慮，仔細解釋。
「的確也存在你說的風險。但我覺得現在的情況，可能就像你常說的那句話……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了。那種更遠的事情，也只能將來再看著辦。塔瑪爾上次的襲擊之後，十之八九已經把我們兩方重要幹部的樣貌都徹底掌握了，許多備援據點也都不能再使用，接下來安全的藏身處會更少，他一定也會把握時機盡快再發動一波攻勢。如果先把主據點遷到那座古宅，至少可以避開他的役靈術攻擊。因為那裡從莊園圍牆到宅邸本身，都藏了無數細緻的『限界』術式，層層疊加在一起，別說是阻擋惡靈闖入，甚至連高階探測術都難以穿越那層結構探察。」
他換了個更白話的方式，讓在場的所有人能夠聽懂。
「簡單來說，那座莊園本身就是一座役靈術構成的堅實堡壘。惡靈完全進不來，他也沒本事用役靈術窺探到莊園範圍內的任何事物。那種結構，就算塔瑪爾本人跑來現場，也不見得能夠破壞。何況那裡實際上歸屬於查諾王族的私人財產，他就算得知地點也不行像過去一樣，大剌剌派私軍襲擊。除非他打算一口氣得罪查諾的北領主阿曼德公爵，還有古宅裡的那些查諾先祖，以及將來的查諾國王。」
拉堤維勒義正嚴詞地說完後，在場的所有人一齊陷入靜默，像是被他充滿說服力的這番話給震懾住了。
「哇靠，那棟破屋子有那麼厲害喔……」
希格德的驚呼，打破了這陣鴉雀無聲。
「所以說，我們如果讓艾悠藏身在那裡，就能一次把北領主阿曼德公爵、查諾先祖、未來的查諾國王當作靠山，擋住塔瑪爾了？也太划算了吧……」
他打算採納拉堤維勒的意見，興致勃勃地拿出腰際皮包裡的占卜籤袋。
「好吧——那我來占卜一下，我們把據點遷過去的結果是好是壞。」
希格德正準備占卜，設置在木櫃上的祭壇忽然有了動靜。黑色陶碗裡的藍焰跳動起來，顯示有人傳訊過來。
艾悠起身去接訊，把籤袋繞了幾圈藍焰，抽出木籤灑落在祭壇紅布上。她仔細判讀一陣子，向大家說。
「法爾凱斯回訊過來了。他說……塞德里現在人不在古宅，無法確認我們的問題，他暫時離開幾天避寒，因為那棟宅邸太冷了……」
她說到一半，因為看懂接下來的訊息內容而愣住。拉堤維勒注意到會長的反應，也靠近看了眼木籤。
「哦……祂們果然知道了啊，看來我們這次勢在必行了。」
艾悠無奈地露出苦笑，把訊息說完。
「嗯，法爾凱斯說，可以盡快動身『搬家』，對方預料到這件事了，他們同意我們的決定，但也多開了一個條件——說我們要住進來，需要幫忙修繕這座宅邸。」
明明還沒燒訊告知法爾凱斯這項決定，結果他先從那些查諾先祖得知了這個消息，還替祂們傳達了口信。
希格德止住了抽木籤的動作，傻了片刻，又豁然開朗地說。
「啊，是喔……也是啦。那邊總共只剩下地窖，還有一樓的一間房間，和廚房可以用而已。如果要認真把主據點搬過去，至少會住個八、九個人，的確也要修一下才有空間能用。不過，那邊該不會是雪下太大，把破屋的屋頂給壓垮了之類的吧，不然塞德里怎麼會跑去避寒……」
他漫不經心地說著，把手裡抽到的木籤拿出來看。
「嘖……這結果也太尷尬了吧。」
希格德悶聲咕噥，把幾支木籤放在矮桌上，又再換了個問題抽籤。
「啊……更慘兮兮，死局啊。」
矮桌對面的瑪蒂娜遲疑地盯著他，忍不住問道。
「怎麼了？結果不好嗎？」
希格德抓了抓頭，盯著桌上的木籤一陣子，難堪地說。
「唉……感覺起來，我們這趟搬家的決定，算是好壞參半吧。總的來說結果是好的，但有一些躲不過的壞事，可能會發生在遷到古宅的過程裡……可是要是不遷過去，後果大概會更慘……艾悠，就是那個，你跟維納知道的，我之前說過的那個預兆，還沒完全結束……」
維納臉色鬱鬱地嘆了口氣。都已經度過九死一生的險境，希格德預見的那場惡夢卻還沒結束……
這個惡兆到底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才能停止……
「嗯……我知道了。」
艾悠的心情和弟弟一樣消沉。她低垂著目光，沉默了半晌，才把話說下去。
「那等班格尼他們晚上回來，我們就開始做準備吧。」
班格尼載伊塞頓去鄰近山區的山村借居休養，柯塞特和卡莉莎也一起同行，幫忙帶這裡需要的糧食物資回來。他們預計要深夜才會到家。
本來艾悠打算要在這裡安頓一陣子，先待上一個月再另作打算。但是照這個情勢看來，也只能先把這些東西充當旅途物資，盡快啟程了。
她思考著這個倉促決定的搬遷計畫，不由得心懷憂慮。只能步步為營，且看且走了。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XCOywong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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