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飛舞的那一年 - 第二十一章 - 兩趟車程

2019年2月梁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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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雨季來了，午後常常會有雷陣雨，大家開車記得要小心喔！好的，我們這個時候先來聽一首＇下雨天＇，等下回來再跟大家分享更多資訊！』某電臺DJ充滿正能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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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十五分鐘。車上只有雨刷聲，和廣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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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一直都是。』我率先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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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我看著我，不解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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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下午問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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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問你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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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甚麼。我就相信。所以也請你可以信任你的班主任我。我是真心想要了解每一個同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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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想打開他的心防，果然沒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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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還好吧？』我再次主動找話題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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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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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總之你不用太擔心。她沒事的。你這段時間得好好照顧自己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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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這裡就可以了，我家在附近。』他沒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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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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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窗外，前面不遠處有兩排店屋，店屋看起來很殘舊，也不覺得有店家在營業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荒廢了。店屋後方是一片竹林，竹林旁邊有一條河，河水不急，但還蠻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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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住這裡？不會吧？這裡不想有地方可以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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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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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裡離我家很近，我可以走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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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要讓我知道他住哪裡。防備心果然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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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啦，我直接。。。』他沒讓我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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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他利落地打開車門出去。但不一會兒又轉過頭想説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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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我媽叫我。。。謝謝你。』用力擠出謝謝兩個字。而且還是他媽逼他説的。這個孩子真的有夠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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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完。關門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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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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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立，敬禮！梁老師午安。』星期一的下午，大家連聲音都是死氣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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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啊各位？昨晚半夜全都去偷鷄？』我開玩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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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角餘光掃到角落的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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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仁耀今天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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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老師，他剛剛突然説不舒服就趕回家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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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這麽突然？昨天才看到他，今天就病倒了？而且還趕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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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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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步并作兩步地感到校門口的脚踏車棚，果然看到這小子賊眉鼠眼地解著腳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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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計劃是裝病逃學去看你媽？』我冷不防地出現害本來就緊張的他嚇得差點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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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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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到第二個原因你要逃學。』我爲我的推理能力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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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代表我會讓你走。』我一臉嚴肅。他是一個善良的孩子，我相信。所以才更不能讓他走錯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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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要一踏出這麽門口，我就馬上記你過。加見家長。』我指著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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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麽樣？！』老實説我從來沒聽過他大聲説話，他的聲音意外的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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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上。課。』我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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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梁老師。我現在一定得出去。你放過我一次，一次就好。』他放軟姿態。『今天。。。我媽今天出院，我一定要去接她。我不放心她一個人。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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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看了看手錶，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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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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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這樣吧。我跟學校拿半天假。我去接你媽。這樣你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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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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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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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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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現在回去班上，跟班長說我有急事得出去一趟。今天自習。』我開始抓到跟他溝通的技巧了。就是完全不給他拒絕的空間，馬上壓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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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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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分鐘的車程。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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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車子停在離上次不遠的車位。不做拖延，我跳下車，快步走向大廳電梯的方向，深怕錯過了吳媽的出院時間。我可是答應了那小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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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還好，我到的時候，吳媽媽還在收拾著她的隨身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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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媽，還記得我嗎？』我輕輕地說，很怕我突然出現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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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啊！梁老師。你怎麽會在這裡？』她一臉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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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是這樣的，仁耀告訴我你今天出院。她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家，但是他又在學校走不開，所以就托我幫忙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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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個臭小子是不是燒壞腦？居然敢麻煩老師你？真的太失禮了。不好意思梁老師！』她頻頻向我點頭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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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啦！反正我有車。』我隨手幫吳媽拿上行李。『走吧！我的車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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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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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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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臭小子就是這樣。整天當我小孩子。怕這個怕那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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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仁耀截然不同，吳媽媽超級健談。甚至還有點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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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得出來她很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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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別看他平時都不講話，有的時候他的確蠻貼心的。』她驕傲地説，一臉有兒萬事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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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看看你，一説起他，你連眼睛都在笑。』我揶揄她。『不過仁耀的確是個好孩子，班上同學都很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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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老師啊，你不用騙我。他什麽情況，我還能不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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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性格這麽孤僻古怪，又不會説話，還長得木木訥訥的，從小到大她在班上就沒有什麽朋友。別説朋友，以前好多老師也都不喜歡他。咳！我不是沒説過他，但他性格就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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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媽媽説得雲淡風輕。但就不知道這雲淡風輕的背後，到底承載了多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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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吳媽媽。我絕對會照顧好仁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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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謝謝你梁老師！仁耀能遇到你這個好老師，是他的福氣。』她誠懇地看著我，眼裡泛著一絲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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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讀過什麽書，不懂怎麽教孩子。他從小又沒有爸爸在身邊。所以現在才會變成這副德性的。』她感嘆。跟幾分鐘前幸福洋溢的她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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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又是一個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可憐孩子。我後悔沒有早點關注到他們。他們需要的是關心，大量的關心，就像當年老師對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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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轉左對吧？』我試著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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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她收回情緒。『不好意思啊老師，才第二次見面就跟你講這些，嚇到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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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不會啊，瞭解學生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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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話説你身體還好嗎？醫生怎麽説？』再次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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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老毛病了啦，人老了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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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問題啦。醫生一直叫我開刀。開什麽玩笑？我才不要勒！用刀子把胸口割開耶！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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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不能有事啊！阿耀他已經沒有了爸爸，如果連我也走了，他真的會撐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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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這樣想想，他還蠻依賴我的嘛！我不在了他都不知道怎麽辦呢。』她自顧自的傻笑。不得不説，這點跟他兒子還蠻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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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真的。』我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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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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