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集 - 14.《我才不喜歡你》5/8

圖源/繪師：pixiv/茶乃ひな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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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了糟糕了，怎麼辦啊……

　　我蜷縮在床上，抱頭苦惱著。

　　當時被他吻的當下腦中根本一片空白，忘記要拒絕他了。

　　雖然在那之後我就逃跑了，但他該不會知道了我的心意了吧。

　　「啊啊啊啊啊……」

　　我無病呻吟著，房外的媽媽聽見後困惑說了句「這孩子今天怎麼了」，但我根本沒心思去理會。

　　手機螢幕顯示著他傳來的訊息。

　　『妳到家了嗎？』

　　只有這一則，完全沒提到那個「吻」。

　　一想到當時跟他接吻的觸感，我的臉就燙的要命。

　　他當時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是真的，暮暮，我喜歡妳。所以……別哭了。

　　他感覺是認真的，我卻莫名的不安。

　　我不知道他喜歡我哪裡，也害怕被他欺騙。

　　雖然不安，對於他的告白卻又非常開心。

　　矛盾的心情讓我的內心發緊，感覺好難受。

　　我看著那則訊息發呆，遲遲不敢點進去。

　　他到家了嗎？還是在搭車呢？

　　好想現在就聽見他的聲音啊……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黎閔打了過來。

　　我嚇的連忙坐起身，手機差點就飛了出去。

　　「要接嗎？還是不接？」

　　我喃喃自語，苦惱猶豫了好久。

　　就在手機震動響了快一分鐘，我才鼓起勇氣按下通話鍵，把冰涼的螢幕貼在耳邊。

　　啊啊啊啊不管了啦！！！

　　「喂……喂？」我緊張兮兮的開口。

　　『暮暮，妳終於接了。』

　　對面傳來鬆了一口氣的聲音，我莫名有點心虛。

　　「怎、怎麼了嗎？」

　　『妳到家了？』

　　「哦……嗯，剛、剛剛去洗澡。」

　　『是嗎，我也剛到家。』

　　一陣沉默。

　　我的尷尬癌早已發作，他再不說話我好像要死了。

　　『暮暮，在淡水的事……』

　　在他停頓的時候，我立馬插話進去。

　　「你違約了。」我儘量以清冷的語氣說話。

　　『……對不起，但是我……我是認──』

　　「竟然你違約了，那麼就該接受懲罰。」

　　『懲……懲罰？』

　　他似乎沒意料到我會這樣說，彷彿能看見他詫異又困惑的模樣。

　　「對，下個星期我都不會跟妳碰面，所以連上下學都不會與你一起走。

　　「我、我才不是因為那個……吻，所以才想要靜一陣子的哦。

　　「不、不是，我是說，因為你違約了，所以必須接受這個懲罰。

　　「更何況，那還是我的……」初吻。

　　『妳的什麼？』

　　黎閔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我趕緊轉回正題。

　　「總、總之，你聽懂了沒？下星期都不準約我見面，也不能跑來見我。」

　　他沉默了一會，才輕嘆一聲，好像很心不甘情不願的回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就這樣。」

　　我立刻結束通話了電話，完全不顧他還有沒有話要說。

　　如果再繼續聽下去我也許會心軟。

　　原本懲罰是要結束這場戀愛遊戲的，我卻狠不下心，只能以這種方式當作懲罰。

　　我不想再繼續喜歡他了。

　　在陷的太深以前，我必須趕快放棄他。

　　對林芊芊的罪惡感又加重了。

　　每當她來找我聊天我都必須裝作跟平常一樣，但我知道，我的笑容肯定很噁心吧。

　　明明說過要支援她，卻在跟她喜歡的人交往。

　　雖然這是被他威脅的，但這之中也存在著我的自私，我那無法訴說的心意。

　　我是個自私自利又噁心的爛人。

　　像我這種人，是沒有資格被任何人所喜愛的。

　　我以為我跟黎閔的事不會被人發現，卻沒想到會有人拍下我跟他在一起的畫面。

　　「喂，這是妳嗎？」

　　上完廁所洗手時，同班同學莉莉拿出一張照片伸到我面前。

　　因為距離過近，我往後退了一步。

　　而在看清那張照片的同時，我震驚的睜大雙眼。

　　那是一張雙人背影照，一男一女牽著手，是當時去淡水老街的黎閔跟我。

　　我說不了話，只能顫抖著唇。

　　「莉莉在問妳，說話啊？」

　　站在莉莉身旁的兩個女生口氣極差的催促著我。

　　我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難免還是會緊張。

　　「妳、妳們是不是誤會了，這張照片裡的女生不是我。我跟黎閔又不熟，怎麼可能一起出去呢。

　　「看這牽手的樣子，應該是跟女朋友出去吧。」

　　「哦？是嗎？」莉莉不置可否的迴應，盯著我的眼神嫌棄又鄙視。

　　她嗤笑一聲，「我記得林芊芊喜歡黎閔吧？」

　　我知道她在試探我，但我還是不爭氣的動搖了。

　　「妳最好問心無愧，不然真對不起芊芊啊。」

　　「哈哈哈是啊，像芊芊這麼漂亮的女生才有資格站在黎閔身邊。妳呢？就算了吧。」

　　「果然是人如其名呢，白目。」

　　她們嘲笑著、侮辱著我，把那張照片丟在我臉上，轉身就走了。

　　在這一刻我才感受到自己的淒涼、無助與絕望。

　　我撿起那張照片，揉成了一團。

　　像我這種人，實在沒有資格。

　　把那張照片撕個粉碎後衝進馬桶。

　　看著紙片隨著馬桶裏的漩渦，被吸進無盡的深淵。

　　我竟然也有一瞬間想跟著被吸進去。

　　這樣的話，就什麼煩惱都沒了吧。

　　但這終究無法實現。

　　我狼狽的走出廁所，剛好碰見最不想碰到的人。

　　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表現出訝異又擔憂的神情。

　　不想跟他做過多的互動，我直接與他擦肩而過，右手臂卻被他抓個正著。

　　「妳還好嗎？」黎閔的聲音帶著歉意。

　　「不關你的事。」我發出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冰冷語氣，甩開他的手。

　　沒有回頭看他，因為我會想哭出來。

　　對不起，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就算是你也一樣。

　　這一天我都過得渾渾噩噩的，連芊芊跟我搭話我都表現的有些敷衍。

　　她問我發生什麼事，我卻只能回「頭痛」「身體不舒服」這類逃避的藉口。

　　「小暮，妳喜歡黎閔嗎？」

　　過了一天，在吃飯時間時，她問了我這個問題。

　　我想要冷靜下來，但雙手的顫抖卻在訴說著我無法冷靜。

　　筷子在我手上就像是手機震動，而芊芊的聲音在我耳邊傳來。

　　「莉莉說妳喜歡黎閔。當然，我只信任妳，畢竟莉莉人有點那個嘛，所以我才來問妳的。

　　「不管事實是什麼樣，我都會相信的，也不會生氣，所以希望妳能坦白的告訴我。」

　　她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到我的鼻腔一陣酸澀。

　　但是對不起，我不能、也不敢告訴妳實話。

　　我擠出不自然的僵硬笑容，想必一定很噁心。

　　「怎……麼可能呢，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喜歡他，而且我又跟他不熟，肯定是莉莉自己搞錯了。」

　　我的心虛與罪惡感使我刻意不看芊芊，低頭吃著飯菜，有一部分也是因為不想讓她看清我真實的情緒。

　　簡直就是偽善。

　　「是嗎？」芊芊不置可否的回應。

　　不知為何，那語氣參雜了些許失落與悲傷。

　　如果這時她能夠大聲斥責我那該有多好？這樣我就不用這麼煎熬了。

　　我根本不值得妳對我這麼好，我沒有資格啊。

　　此時此刻，我好想消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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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過了一天，我發現部分人的視線偶爾會集中在我身上。

　　那眼神充滿著鄙視與嫌棄，簡直就在看一個乞丐似的，讓我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聽說她不擇手段待在黎閔身邊。」

　　「她的朋友不是喜歡黎閔嗎？她怎麼能這樣啊？」

　　「而且黎閔不是有女友嗎？難道她是第三者？」

　　「黎閔就是心太軟，才會放這種人在身邊吧。」

　　周遭的聲音全一一化作利刃，一次又一次的插進我的心臟。

　　隨著利刃越來越多，淌著血的心臟再也不痛了。

　　起初恐慌不安的心也逐漸麻木。

　　意外的是沒有霸凌情形出現，而身為邊緣人的我，除了林芊芊，其他人一樣不會理會我。

　　雖然主動搭話時跟以往不同會遭到無視，也就是所謂的排擠，但那也無所謂，反正照樣能活。

　　我不想牽連芊芊，所以會故意找事做、裝作身體不舒服，要她去跟別人一起玩。

　　幸好每次我一找藉口，就會有人來拉走芊芊，不必看到她擔心我的表情，畢竟那會讓我更加愧疚於她。

　　我以為我能毫髮無傷的過到下星期，卻沒想到意外在這一天發生了。

　　跟平常一樣在打鐘前的最後一刻換教室，我抱著教科書在走廊上快走。

　　芊芊今天剛好請假，我不用懷著不安的心看她的臉色，令我鬆了一口氣。

　　走廊上幾乎沒人，但走到樓梯之前，對面浮現出人影，是莉莉她們。

　　感到恐懼的同時，也困惑她們為何還在這裡。

　　我想著趕快逃離此地，於是加快腳步要走下樓梯，餘光卻看見她們早已近在咫尺。

　　不好的預感蔓延全身，而當我踏出右腳往下踩時，身後傳來了莉莉的聲音。

　　「我看妳還能再囂張到什麼時候。」

　　響起嗤笑聲的同時，我的背後被人踹了一腳。

　　突如其來的撞擊使我措手不及，我即將摔下樓梯，而這瞬間我看見正在上樓梯對我露出驚恐表情的黎閔。

　　他又為什麼在這時候上樓啊……

　　為什麼每一次，這麼巧都讓他看見我最不想被人看見的一面。

　　實在是糟糕透了。

　　「暮暮！」

　　我聽見他大叫，然後邁步衝向我。

　　之後，我的意識在旋轉，全身都好痛，但沒想像中的劇烈痛楚，也許這時候就暈過去了。

　　意識矇矓之間，似乎有人在抱著我。

　　溫暖的觸感讓人熟悉又安心，我吃力的睜開一點雙眼，黎閔焦急又悲傷的臉出現在我模糊的視野中。

　　他的眼角泛著淚光，嘴裡一直喊著我的名字。

　　為什麼要哭？不要哭。

　　原來如此，這時我才知道他當時看見我哭的心情。

　　但是我發不出聲音，無法告訴你了。

　　再次醒來，我人身在醫院。

　　身上都是擦傷，嚴重些的只有輕微腦震盪。

　　難怪那時我會暈過去，原來是撞到頭了。

　　「真不知道妳怎麼走路的，這樣都能摔下樓。」

　　我左耳進右耳出媽媽的碎碎念，一邊吃著她削給我的蘋果，一邊滑著手機。

　　我知道她是因為關心我才會這樣，所以我更不可能對她說出我會摔下樓其實是另有原因的話了。

　　更何況，我不想把事情鬧大。

　　那時莉莉剛好看見黎閔來救我，應該近期內不會再做出傷害我的事了吧。

　　至於黎閔跟我的謠言，不知道何時才能平復。

　　手機響起震動，通知列浮出黎閔的訊息。

　　『身體還好嗎？我能去看看妳嗎？』

　　滿是擔憂的訊息，我其實看的很心動，但也感到了一絲苦澀的心情。

　　『你忘了懲罰了嗎？』我傳送訊息。

　　『那能通電話嗎？』

　　我想馬上打不行，但是我的手卻停在螢幕上，遲遲不肯打字。

　　我到底在猶豫什麼？就算再怎麼想聽見他聲音，也不能忘記當時下的決心啊！

　　就在我與思緒抗爭時，黎閔打了過來。

　　「誰啊？」

　　媽媽看我讓手機一直響著震動聲，疑惑的問道。

　　「朋、朋友，我去接下電話。」

　　我下床走去廁所，身後傳來「有什麼事不能在這聊的啊」的嘟囔聲。

　　一接起電話，就聽見黎閔溫柔又擔憂的嗓音。

　　『喂？暮暮，妳身體還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不就摔了樓梯而已嗎。」我逞強的說著，又補了句，「如果沒事，我就掛了。」

　　『對不起。』他焦急又迅速的說道。

　　我有點心慌，但還是故作平靜的說：「你有什麼好道歉的，又不是你推我下樓的。

　　「而、而且……如果不是你救我，我大概會在那暈很久吧。」

　　還是改不掉這種說話模式，習慣果然很可怕。

　　『暮暮……我會讓謠言平息下來的。對不起，讓妳遭受這些傷害，真的……很對不起。』

　　彷彿能看見黎閔低垂著頭，一副失落的樣子，真令人心疼。

　　我嘆了一口氣，「這件事也不是你的錯，又不是你讓謠言傳開的。

　　「反正……我又不在意，就算了吧。」

　　『我會讓謠言平息的，相信我。』

　　他堅定的語氣讓我愣了一下，瞬間有一股暖流在內心蔓延開來，眼前模糊了一片。

　　我不能會錯意，他只是因為自己也是當事人，所以才想讓謠言平息的，並不是爲了我。

　　可是我……還是想對他的那句話有所期待。

　　黎閔停頓幾秒，話鋒一轉，『所以，等到懲罰結束，再去看我們上次沒看成的海邊夕陽吧？』

　　海邊夕陽……

　　他一直都知道，我很想親眼看看海邊的夕陽嗎？

　　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我有千言萬語想訴說，但是卻組織不了成一句話。

　　最後我只能吸吸鼻子，忍住那哽咽的嗓音，問出那隱藏在心中最想問的問題。

　　「黎閔，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緊張不安的情緒在內心亂竄，心臟宛如在開派對似的怦怦跳。

　　空氣好像凝結了一樣，安靜的不可思議。

　　黎閔沉默了數秒，才發出那溫柔又真誠的聲音。

　　『對，我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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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院了半天就出院了。

　　右手臂、左腹、膝蓋、小腿都是輕微擦傷，不過走動的時候還是會感到一點疼痛。

　　原本我還擔心來學校又會遭受到那些眼神攻擊。

　　意外的是，所有人不再那樣看我，反而都小心翼翼的瞄了我一眼就不再看我了。

　　雖然慶幸不再有排擠異類的狀況發生，但那種眼神我開心不起來，反而覺得有些詭異。

　　最震驚的是，莉莉竟然會主動與我道歉。

　　「對、對不起，我不該推妳下樓。」

　　那不是推，是踹。

　　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我不想對她說那麼多話，而且她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也讓我煩躁。

　　所以我只說了句「沒關係」就走出廁所了。

　　黎閔他真的說話算話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我真的很感謝他。

　　心情已經很久沒這麼放鬆了，有點輕飄飄的。

　　「小暮，昨天沒事吧？對不起，我不該請假的，不然妳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因為太放鬆，差點就忘了林芊芊的事。

　　現在知道了黎閔是真的喜歡我，看著芊芊擔心著我的表情，就更加對不起她了。

　　但就算這樣，我也已經決定要放棄這份感情了。

　　「我沒事啦，只是有點小擦傷而已。那妳呢？感冒還好吧？」

　　「嗯，我好多了。然後啊，我跟妳說──」

　　我聽著芊芊跟我分享的近況，臉上洋溢著的永遠是偽裝用的噁心笑容。

　　這樣子的生活，究竟何時才能結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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