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思念 - 257.絕望

　　關上門的那一刻，葉唯一才想起忘了鎖門，於是連忙把門鎖上後退後一步，接著似是聽見微小模糊的怒吼咆哮聲，最後才是沉悶的撞擊聲。

　　一次又一次的咆哮聲和撞擊聲，在她的腦中不斷縈繞，回想起剛才的地獄情景，雙腳頓時無力癱軟，一屁股跪坐在地，呼吸逐漸急促，眼眶濕潤模糊。

　　「媽……媽媽……媽媽……」

　　她顫抖著唇，發出破碎哽咽的聲音，不停呼喚著被留在地獄的「媽媽」，嘴裡嚐到流進來的鹹水。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恐懼。

　　也是第一次與爸爸相見，得知爸爸的長相。

　　更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爸爸和同學們的爸爸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明明別人的爸爸是那麼的親切溫和，但為何自己的爸爸卻是如此的可怖？

　　──宛如惡魔一樣。

　　葉唯一淚流滿面的看著眼前的門，把手伸向碰不到的門把，祈求著媽媽能夠回到她身邊。

　　此刻，她只希望媽媽像往常一樣，端著晚餐打開門，對她綻放笑容，輕摸她的頭……

　　──聽話！

　　突然，她想起媽媽的最後一句話，腦中縈繞的可怕聲音頓時消散，房間內寧靜的陌生又熟悉。

　　她擦乾佈滿臉龐的淚水，顫抖的雙腳使盡全力站起，搖搖晃晃的走向床邊，拿起放在床頭櫃的平板。

　　「作……作業……」

　　只要跟平常一樣看完作業，當個媽媽理想中聽話的小孩，媽媽一定會像以往一樣出現稱讚她的。

　　沒錯，肯定是這樣！

　　葉唯一自我洗腦，專注的在平板上點點按按，但在下一秒，她的手指停頓在螢幕上方，略微陰暗的螢幕裡倒映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沒有……作業？」

　　長久以來的一成不變，如今有了變數，這讓她大受打擊，不停在葉媽媽的自製作業區返回又重開，宛如重複確認就能修正BUG一樣，但不管怎麼按，作業始終沒有出現。

　　「這一定是一場夢。」

　　葉唯一清晰的說出這句話，眼神空洞的盯著空白的作業區，彷彿被抽空靈魂似的，她一動也不動。

　　絕望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好似沉溺於水中無法呼吸，但還來不及給她時間冷靜，那份恐懼又再度被引爆。

　　──碰！

　　門傳來巨大撞擊聲，她嚇得肩膀一顫，手指鬆動，平板喀噠！一聲掉落在地，碎裂的螢幕坦蕩蕩的暴露在外。

　　「啊……怎麼辦……」此刻她擔心的全是自己弄壞了平板，會不會被媽媽認為是壞孩子。

　　她欲哭無淚的皺起臉龐，伸手想撿起躺在地上的平板，但門外的聲響卻一直不放過她。

　　「喂！給我開門！」葉爸爸對門的另一邊咆哮。

　　嗓音不僅低沉駭人，他的大嗓門加上不斷用拳頭用力撞擊、轉動門把的聲響，嚇得葉唯一只能站在原地不停顫抖，雙手緊緊抓著衣擺，冷汗直流。

　　「媽的，該死！」

　　葉唯一聽見他充滿怒氣的聲音後，頓時空氣一片寂靜，能夠清晰聽見自己凌亂不堪、彷彿站在冰天雪地般的顫抖呼吸聲。

　　在她鬆一口氣，原以為一切都將過去，會回歸成原樣時，總是適得其反，打碎她的所有希望。

　　──磅！磅！磅！

　　「呀啊！」

　　那聲響比剛才的撞擊聲都還大，葉唯一被嚇得立刻蹲下抱住頭，就像有什麼怪物要來了一樣。

　　門把隨著撞擊聲不斷顫動。每撞擊一下，她的心就用力跳動，淚水在眼眶打轉，顫抖的唇不停呢喃著：「媽……媽媽……救救我……」

　　直至門把被敲斷掉落在地，葉爸爸一腳踹開門，兩種聲響瞬間伴隨而來，葉唯一肩膀一顫，倒抽一口氣，毛骨悚然，淚水霎時停住。

　　「他媽的，終於被我打開了。」

　　他乍舌一聲，看到縮在地上打顫不停的葉唯一，露出鄙視嫌惡的表情，接著走到她面前，低聲道：「喂，給我起來。」

　　但她害怕到動彈不得，聲音也堵在喉頭出不來。

　　葉爸爸扶額，嘆了一口氣，從手指縫隙露出的一隻眼散發出駭人的紅光，那模樣就像是即將耐不住性子，要抓捕獵物大快朵頤似的。

　　「我叫妳，給我起來！」他的臉龐因怒火而猙獰的皺成一團，發出如熊一般的咆哮，朝葉唯一的腰部使勁踹下去。

　　葉唯一慘叫出聲，倒在了一旁，她捂著劇烈疼痛的腰部，大口呼吸著，全身直冒冷汗。

　　她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劇烈的痛楚，是比起跌倒還要更加難以承受的感覺，宛如被巨大岩石墜落壓下，疼痛不曾消散。

　　「喂，我跟妳講話妳有沒有聽到？」

　　葉爸爸抓起葉唯一的頭髮，根本不顧她還是個五歲的孩子。

　　彷彿要被吃掉一樣，她的淚水奪眶而出，淒慘的叫喊著「好痛！好痛啊！不要！不要……」，無力掙扎的雙手在他手臂摸來摸去，只想趕快逃離這地獄。

　　「媽的，煩死了！別再哭了！」

　　他用力的把她甩出去，葉唯一抱住頭重重摔在地上，手臂被地板擦破皮，她憑著本能使勁全身的力氣撐起身體，想著要逃離身後那頭怪物，但在看見門外昏倒在地且遍體鱗傷的葉媽媽時，突然有了力氣，連滾帶爬的奔去她的身邊。

　　「媽……媽媽？媽媽！妳起來！起來！」不管她怎麼搖、怎麼叫，葉媽媽都睡得很沉。

　　「怎麼辦……嗚……」她淚水潰堤，房裡都是葉唯一的抽泣聲，以及步步緊逼的沉重腳步聲。

　　「妳媽沒死好嗎？一直哭，吵死了。」葉爸爸走到她一旁，用鞋尖戳了她大腿一下。

　　「喂，妳好好回答我就不會揍妳。妳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他俯視著葉唯一，沒好氣的問，卻只見她僅是呆呆坐在原地，好似不會動的人偶。

　　不知為何，她愈發感到冷靜，淚水和抽泣聲不知何時早已停止，心跳逐漸降速，彷彿是靜止的海平面，心中毫無波瀾。

　　直到一旁的人再次發話，她才緩緩的看向那人。

　　「我說了，叫妳說話！」葉爸爸抬起腳準備要踹向她時，鞋尖離她只剩十公分時停了下來。

　　他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瞳孔映照出葉唯一空洞且極具壓迫感的眼神，令他屏氣凝神。

　　一個小孩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詭異的眼神？

　　那是放棄一切早已墮落的絕望眼神。

　　葉爸爸咬牙切齒，使盡全力踹向她的肩。

　　葉唯一倒在一旁，靜靜地彷彿死人一般。

　　「妳這該死的！給我說話！說話啊！媽的！」

　　他邊怒吼邊一次又一次的踩向葉唯一全身，執著於要她說話，猙獰可怖的臉訴說著他已經失去理智。

　　葉唯一把身體縮成一團，感受著愈發消散的疼痛，看著眼前漸漸發黑模糊的媽媽，也快要聽不見耳邊像是怪物咆哮的聲音了。

　　腦袋輕飄飄的同時也睏意來襲，她緩緩的閉上眼，一滴淚滑落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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