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生曳動》 - 第四十三章靈犀

　　用過飯後，秦芮蓮手捻著一塊核桃酥，百無聊賴地翻閱著剛從架子上找來的一本古書。

　　通篇艱澀的文言文讓她在吃完一整碟核桃酥之後，只琢磨出半頁，而且還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到底對不對。

　　一頁都還沒翻過去，方才跟秦芮蓮說有人送東西過來要出去拿的紫陽已然取好物件走回來。

　　「小姐，少爺剛剛派人送了幾樣首飾過來。」紫陽手捧一個大木盒緩走而來，雖看起來還不到吃力，但秦芮蓮看了還是趕緊把桌上所有東西都移到桌子邊邊去，讓紫陽可以把木盒放上來。

　　那是一個用紫檀木製成的首飾盒，通體表面光滑，呈紫黑色，散發幽幽木質芳香。

　　盒子本身並無繁複的雕紋，但勝在用料的珍貴和打造這只盒子之人的手巧。

　　木盒分為上、中、下三層，上層為掀蓋，掀開後可見先蓋上嵌這一只銅鏡，方便女子梳妝。

　　但秦芮蓮沒工夫讚嘆這設計，上蓋一掀她便先被裡頭的金光閃瞎了眼。

　　一層米白色的軟布上放著好幾支鑲有翡翠、瑪瑙、珍珠與其他各式珠寶的金釵以及步搖。

　　中層與下層皆為抽屜，秦芮蓮抖著手拉開，裡頭擺放著十來個不同材質、不同樣式的項鍊手鐲等首飾。

　　「這是要幹嘛？」被貧窮限制了想像，秦芮蓮雙眼發光地盯著眼前的貴重之物，驚嘆地說道。

　　「少爺沒說，但應該就是送來討小姐歡心的吧。」紫陽臉上一絲臉上表情，語調陰晴不定地說道。

　　秦芮蓮拿起一支步搖把玩的動作頓了下，縮縮腦袋不敢去看紫陽。

　　她總感覺那句話酸得她牙疼。

　　「等等！」秦芮蓮突然反應過來，失聲問道「這不是明天要用的嗎？」

　　紫陽沒能理解秦芮蓮問這話的涵義，揣著疑惑和羨慕如實已告「當然不是，這只是給小姐平日裡用的，明天的鳳冠可會比這華麗數十倍。」

　　「……」

　　這要花多少銀子啊…

　　許是秦芮蓮表情實在太過震驚，紫陽猶豫了一下後出聲問道「小姐？」

　　「沒事…」秦芮蓮回不過神地看著滿盒的金銀珠寶，手指撫摸著盒子的邊角，語氣有些飄渺地問道「這盒子該不會還是用紫檀木或是紅木做的吧？」

　　「小姐好眼力，正是紫檀木。」紫陽說道。

　　「……」

　　其實她就隨便一說。

　　秦芮蓮拒絕再說話，轉頭尋找甜食來平復自己的心情。

　　半推半就地又被秦芮蓮塞了兩塊點心一杯茶水，紫陽故作鎮定地說了自己還有許多事沒做，一溜煙地離開廂房了。

　　又被小玩伴丟下的秦芮蓮眼神飄阿飄又落回那只價值不斐的木盒上，聽聞過紫檀的聲音非常清脆無雜音，便好奇的曲起手指在木盒上輕敲著。

　　等等。

　　晏子君怎麼可能會送一箱“平日裡用的”首飾給她，祂明知道她要重返人間的。1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eLZL6xqh

　　除非……

　　秦芮蓮鉅細靡遺地把盒子上下左右都敲了遍，敲到木盒背面時，眼神一凜，又多敲了兩下。

　　此處的聲音不似前面輕敲起來的飽滿，反而有些空洞，觸感也不結實，像是只隔了層薄薄的木板。

　　仔細摸索起整只木盒，秦芮蓮在木盒的下方找到一個隱藏的機關，一按一推，木盒背面的木板向外彈開，露出一個暗格來。

　　「晏子君啊晏子君…」秦芮蓮搖著頭低笑，無奈至極地呢喃道「祢就不怕我沒發現嗎？」

　　暗格內放著一張紙條，與一把跟秦芮蓮小臂一般長的匕首。

　　刀鞘是用柔韌的褐色皮革製成的，而刀柄的部分同樣緊密的纏上柔軟的布料，想必是晏子君擔心秦芮蓮會誤傷自己，便把保護措施提前做好了。

　　小心的握住刀柄抽刀出鞘，寒光一閃，銳利的刀鋒在蠟燭的照映下，格外駭人。

　　秦芮蓮擺弄了兩下，莫名地順手。

　　收刀入鞘，秦芮蓮確認了暗格內空無一物，才將暗格推回原位。

　　把木盒留在茶几之上，秦芮蓮一手握著那柄匕首一手捏著紙條坐回床上。

　　把匕首放到床帳最右上角的褥子下藏妥當了，秦芮蓮打開那張巴掌大的紙條。

　　“要沉得住氣，嫁衣紅藏白，刀佩於小臂，唯紫陽可信，不拜於高堂，萬事需小心。”

　　短短幾個字，秦芮蓮一眼望去便是頭。

　　拿著紙條走到離自己最近的蠟燭旁，秦芮蓮捏著紙張的一角，讓火光擁抱宣紙。

　　垂眸看著火焰在紙張上跳躍，直到火苗勘勘碰到她的指甲，她才鬆開手，任由那一小片灰燼落到地上。

　　腳尖踩上灰燼用力的扭了扭腳踝，確定火完全熄滅之後，秦芮蓮沉著臉坐回小軒窗下。

　　為自己斟了杯涼透的烏龍茶，呷了口乾澀的茶水，她微微瞇起眼。

　　粗略一算，她到了鬼域大概兩天的時間了。

　　這期間，晏子君對她的百依百順、紫陽對她恭恭敬敬、晏王待她也算得上是客氣，吃好喝好睡好還有人伺候，這讓她沒有在某一刻真切地感受自己生命正受到威脅。

　　直到現在。

　　她和晏子君為盟友，假若篡位不成，晏子君不能活，她也不能。

　　晏王是絕不可能讓她走的，而且假如最後變成晏王要娶她，那她還寧願自己送自己上路。

　　面臨死亡是什麼感覺？

　　想來這是世界上無法解答的疑題之一，而秦芮蓮開始為這未知的情況感到無助。

　　她還未過十八周歲、還沒考那場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試、還有很多人生理想尚未實現、還未尋得一位良人相伴、還未回家抱抱她的父母說聲“對不起”以及“我愛你們”。

　　秦芮蓮思及此，仰起頭憋回滿眶的淚水。

　　不知道家人怎麼樣了？人間的自己還活著嗎？

　　促起眉頭閉上雙眼，秦芮蓮硬聲吞下差點漫出咽喉的哽咽。

　　還有，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也是這一連串事情發生的根本。

　　她到底是誰？

　　“抱歉…但妳是最適合的人選。”

　　眼前快速的閃過一幀幀畫面，一座瀑布之前，站著一位高挑的女子，身著一身白紗，氣質端莊又嚴肅，卻始終被白霧遮掩著看不清面容。

　　“妹妹別擔心。”

　　滿池的白色蓮花，霧氣環繞，眺望遠處，還可見青天綴著祥雲。

　　“觀世音菩薩幫妳尋了個好人家。”

　　最後一個畫面定格在生長在峭壁旁的一株小白蓮。

　　與其它綻放的蓮花相比，小白蓮顯得毫不起眼，它尚未開花，小小的花苞還正垂頭喪氣的低著，顯得嬌嫩無比。

　　卻像極了她。

　　但這怎麼可能呢？

　　眼前畫面消散，映入眼簾的又是那只木盒，那擺著幾盤點心的茶几。

　　秦芮蓮對於自己方才一閃而逝的念頭感到無比震驚，但心頭上，又懸著穩重的肯定。

　　沒有原因的，秦芮蓮對自己的猜想產生了巨大的認同感及使命感。

　　好似，她本就是如此。

　　她的人生，不是那麼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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