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中的芭芭拉-A stranger in exile - 格雷酒吧 ‧ 第九章

　　三張直立式木椅詭異莫名的成三角對立遙遙相對。

　　一名眼神空洞無神卻渾身充滿怨懟和殺氣的少女。

　　一名端正坐在對立面，戴著冰冷的微笑面具的人。

　　以及在兩人正中央擺放著的一個冷清清的空位置。

　　「這世界為什麼那麼不公平？」

　　芭芭拉向前傾身，努力的想要靠近面具人，求得她想知道的真相。

　　面具人依舊端正的坐在原位，他沒有因為芭芭拉的任何一句話動搖或改變他的狀態，如同旁觀者一般冷漠。

　　「就連這種時候，你還是要對我如此這般嗎？」

　　芭芭拉看著冰冷的面具，其下的好似就如同陌生人那般。

　　但又怎會如此。

　　芭芭拉很清楚面具下的面容是什麼樣子，但她卻無法走過去摘下那個冰冷的面具。

　　「你有沒有發現？其實從一開始，直到現在——我們都沒有好好的對等說話過？一直以來，都是我看著你的背影，走著你想要我走的路。但我們真正相處的時候又真的有多少呢？就連那個讓我噁心想吐的老闆慢慢的相處的時間都比你還長、說的話也都比你還多！」

　　不斷的質問。

　　她的神情悲傷，崩潰中又隱隱帶著渴求。

　　那宛如神像的面具人不為所動，他沒有一絲破綻，靜默的讓人心寒。

　　同時也默認芭芭拉的話，他從未想要與芭芭拉正面對談。

　　永遠，都是他做下決定。

　　倒是另一張空椅子後慢慢浮現出另一人，他沒有坐到椅子上，而是站在椅子後，手肘靠著椅背撐著身體，像是在觀賞這個有兩個演員的獨角戲。

　　但情緒激動的芭芭拉無法分散注意力去關注另一個外來者，她眼中只有那個冷漠的面具人。

　　芭芭拉想哭，卻在此時沒有眼淚可以流下。

　　她滿腔情緒，到最後徒勞的連呼吸也無力。

　　直到夢醒，這樣的無力感依舊纏繞著芭芭拉，令她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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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芭芭拉、芭芭拉。」芭芭拉被一人的呼喚給帶回現實世界。

　　微微睜開雙眼，又被刺眼的陽光逼著瞇起眼，芭芭拉視線瞥向盤腿坐在身邊的男孩，接受到她的目光，男孩歪了歪頭，掏出口袋中的一根棒棒糖，塞到芭芭拉嘴中。

　　「妳突然昏倒了，剛剛練習時我都還沒碰到妳，妳就自己倒下去。」紅龍動作生硬的探向芭芭拉的額頭，又用另一隻手碰觸自己的額頭。他從未幫別人測過體溫，只是耳聞過這種做法。

　　「啊⋯⋯最近晚上不知怎麼的，越來越累，那個人提出的要求也越來越過份。」芭芭拉揉著疼痛的頭，卻還是堅持站起來。

　　剎那，紅龍的眼神冰冷且殺氣騰騰，他將手往後腰的不知名武器摸去，手指在上頭不安的摩娑。

　　「這種人還是快點殺掉比較好，那些客人也該殺，乾脆全部一起殺了吧。」紅龍只要一想到芭芭拉被人欺負，就想要立刻找到那些人，把他們千刀萬剮。

　　你們憑什麼玷污那麼美麗的東西？

　　兩隻手伸向紅龍，不是很溫柔的搓揉他的臉頰，讓紅龍的殺氣減少許多。

　　「要我自己殺了他才有意義。」芭芭拉嘻嘻一笑，覺得揉著那個稚嫩的臉頰時心情舒暢了許多。

　　為了轉移紅龍的注意力，芭芭拉問道：「對了，你腰間掛的那個菱形配飾真好看，每次都看你戴著呢。」而且特別眼熟。

　　紅龍瞥了一眼自己腰間金黑相間的掛飾，他挑眉：「第一次聽別人說這個好看，這也沒什麼，只是個不怎麼重要的東西，會戴著不過是因為有時候會需要用到它而已。」

　　「不說這個，妳讓我看的這個杖我研究過了，不是個簡單的東西呢。」紅龍撿起剛才被置於一旁的杖。

　　那杖正是當日遇見秦而借來的杖。

　　原本回去後芭芭拉便一直放在房內，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忘了它的存在，直到被關起來那段日子裡，房間的一分一吋芭芭拉都熟悉無比，她發瘋的想要找事做，也因為這樣，才重新將目光放到這個杖上面。

　　她開始對於這陌生的杖產生探究。

　　這個表面上是紳士杖的杖卻另有玄機，就像芭芭拉發現它的握把是可以轉動的，杖會隨著轉動的幅度放大或縮小；而有時在搖晃杖時會聽到它發出東西碰撞的聲音，這讓芭芭拉不禁懷疑這杖其實是空心的，裡面還裝有其他東西。

　　經過這些奇異的發現，芭芭拉忍不住拿來詢問紅龍這東西的用途。

　　畢竟她對於這世界的認知只有一點點，還只有局限在格雷酒吧內，或許來自外地的紅龍會更加了解這個。

　　「很神奇對吧。」芭芭拉含著棒棒糖，口齒不清的問紅龍。

　　「不只神奇，它是很可怕的武器。」紅龍轉動著手掌大小的杖，表情玩味的說。

　　「武器？」芭芭拉不相信的看著紅龍手中的杖。

　　「妳沒聽錯，我示範給妳看喔。」一邊說，紅龍一邊跟著操作起來。

　　紅龍將杖調回原本的模樣，接著粗暴的將握把拔起，同時杖的前方出現一個浮空的視窗，上面寫著一堆芭芭拉看不懂的數字。

　　「這個視窗是這隻杖的基本數據分析，妳只要看第十行這裡，這裡是設定範圍，單位是公尺，設定完後丟到妳想攻擊的對象或破壞的目標，它就會自動攻擊半徑範圍內的任何東西。當然，範圍越大，它的殺傷力就越小。而且在中心的它在攻擊結束後依然會完好無缺。」

　　芭芭拉聽的一愣一愣，似乎不太能明白這個複雜的武器。

　　「聽不懂對吧？我直接帶妳去看成果。」紅龍重新將握把裝回杖頭上，並交給芭芭拉收著。

　　達到森林的另一端，芭芭拉已經無法辨認這裡原本的樣貌，原本茂盛的樹林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一片荒地，以及遍地黑炭般的殘渣，半徑將近10公尺的林地消失無蹤，沒有任何一點活物存在。

　　「這就是它的威力呦，就像怪物一樣對吧？」紅龍彎腰想撿起一塊黑炭，但黑炭卻在他碰到那刻粉化消失。

　　能擁有這種東西的主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芭芭拉盯著手中的杖，瞬間覺得沉重無比。

　　「妳今天一直發呆。」紅龍放大的臉出現在咫尺，他不太愉快的皺皺眉。

　　「我在想這種東西真危險啊。」

　　「很危險，但這東西也要燃料啊，依拐杖一次能裝的燃料份量，大概可以炸三次吧，包括我這次，就剩兩次了。」

　　「炸⋯⋯」芭芭拉著迷般喃喃說著，她盯著杖看，彷彿已經能想像出它爆炸的模樣。

　　紅龍看著她不停陷入自己的思考中，神情不由的擔憂，他不明白芭芭拉在想什麼，但這樣的反常讓他有種未知感。自從那天芭芭拉求他教她殺人技巧開始就⋯⋯

　　「妳真的確定要殺人嗎？」紅龍數不清自己殺過多少人，但他自私的不想讓少女的手跟他一樣。

　　「為什麼這樣問？如果我不想殺為什麼還要學這些？」芭芭拉眼神堅定沒有一絲動搖。

　　「殺了就回不去了。」紅龍低下頭嘟嚷。

　　「但我也不能允許自己讓這樣的人活在世界上。而且我猜，他們這樣設計我，那個人應該是被他們放棄了吧，那他還活得了嗎？所以，我也為他報仇一下吧。」芭芭拉咬碎口中的糖果，朝紅龍露出一個恬靜的笑容，但那笑容卻平靜到讓紅龍有種不安感。

　　他想問，「那個人」是誰？為何叛軍核心象徵的權杖會在她手上？那個該死的老闆到底讓她做了什麼？

　　但一向有話直說的他卻突然說不出來，一向對著芭芭拉有著說不完的話的男孩突然沉默了。

　　「我們明天見吧，我還有好多事想問你呢。」

　　這是芭芭拉在夕陽的餘暉下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們還會見面。但下次是多久後？是什麼樣的情況下？

　　或許當他們再見時彼此都還活著便是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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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格雷酒吧不營業。

　　同時，在今晚之後格雷酒吧將永久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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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格爾垂著眼，站在窗前，他手中是那枚金黑交錯的配飾，米格爾拇指一遍又一遍重重的摩娑配飾上的刻紋，火紅的夕陽將他的雙眸點燃。

　　好久沒見到她了，不知變成什麼模樣了呢？

　　但一想到小孩要蛻變成女人的模樣，無論怎麼思考米格爾都無法想像出那個陌生的模樣。

　　想到芭芭拉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白紙被迫墮落為塵世中的凡檅。

　　米格爾就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期待，他真的是太期待了。

　　被隱藏在內心許久的惡魔悄悄的打開那扇門，他樂衷於看著人們墮落深淵的模樣，那樣一切的醜陋、邪惡都會被無限放大。墮落的人們模樣變得如同行屍走肉，沒有生活的目的，只是奔向仇恨，盲目的活著。

　　「想想就覺得很美好呢。」米格爾的眼神更加的溫柔寵溺，就像要去見許久未見的情人一樣。

　　「還是早點去吧，我已經等不及了。」讓他看到墮入深淵的模樣吧。

　　修長的身影消失在窗邊，留下長長的一道霞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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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點點潑灑在牆壁上，穿過玻璃，落在地上，迷幻的橘色令人著迷。

　　芭芭拉如往常一樣，從後門踏入屋內，走到這，芭芭拉不自覺得放慢腳步，某些回憶湧上腦海。不久前，米格爾將在世界迷途的她帶回酒吧，雖然這是個地獄，但曾有段溫暖的時光。

　　走到前廳，她又不自覺得恍惚，她在這裡正式成為格雷酒吧的人，在這當服務生默默無聞一段時間；卻也在這裡不要命的不停跳舞，還有那些違背意志的事情，她不明白用那些東西迷幻客人有什麼用意，她只知道她在幫自己最不想幫的人。

　　米格爾是從那個黑衣女人來後才消失，那女人是不是也跟這些事的背後有關？

　　看著空蕩蕩的前廳，芭芭拉不留戀的轉身從休息室上二樓，就在二樓走廊，她遇見了老闆。

　　老闆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用不滿的目光看著芭芭拉。

　　「幹什麼，一整天又去哪裡鬼混？」他最近其實挺不安，隨著日子增加，芭芭拉的重要性也大幅增加，他就怕哪天這個小姑娘突然消失，那完蛋的就是自己了。

　　「只是有事想找你談談。」芭芭拉冷冷說道，就在她說話的同時，老闆感覺到自己突然跪坐在地，回神時，強烈的劇痛才讓他意識到他的腳被砍了。

　　「啊啊啊！妳幹什麼！」老闆的臉色從未那麼的蒼白，他瞪著眼前神情冷漠的少女，劇痛卻優先佔據大腦。

　　「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我就不讓你那麼痛苦。」芭芭拉拿著沾染著血的刀在老闆面前晃了晃，又若有似無的劃過老闆的脖頸。

　　鑒於剛才芭芭拉沒打招呼就把腳砍了的前科，老闆即使再怎麼疼痛也只能屈服於芭芭拉的威壓下。

　　「我、我什麼、都、都一定會說！求求妳放過我吧！」老闆以跪趴的姿態向芭芭拉求饒。

　　聞言，芭芭拉冷笑一聲：「我求你時你有放過我嗎？不要說這種蠢話好嗎？」

　　老闆腳下冒出滾滾血流，見狀，芭芭拉皺起眉，卻沒有後退，任由血流淌過她的腳底。

　　「你在我跳舞時灑的白粉還有讓客人們吸食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你們讓他們吸食的目的又是什麼？指使你這樣做的人是誰？」

　　老闆掙扎的抖了抖，但在小命被威脅的情勢下只好說出：「那是迷幻藥，服用久了除了會上癮外，也可以用特殊方法控制他們⋯⋯但、但、但是誰做的我真的不能說啊，那位是不能忤逆的！」

　　芭芭拉的刀又逼近了幾分：「說。」

　　老闆感到頭皮發麻又全身冰冷，但他依然死閉著嘴，那雙小眼睛的瞳孔因為害怕不斷收縮。

　　芭芭拉抬起拿刀的手，讓無法動彈的老闆頓時感到生命的威脅，巨大的恐懼讓他語無倫次。

　　「我真的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啊！大人從沒跟我說他叫什麼，我只知道他是66的掌管人！但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問我我也沒辦法回答你啊，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什麼都不知道！」

　　「66⋯⋯」芭芭拉重複著這個名字，頭突然疼痛起來。

　　「呃⋯⋯」她突然覺得全身無力無法呼吸到空氣，芭芭拉靠著牆大口呼吸，眼睛看過去，走廊的盡頭有扇窗。

　　「窗外⋯⋯」芭芭拉手抓著胸襟，一步步艱難的走向窗戶。

　　這是繼上次在街道上發作後的第二次。

　　終於走到窗邊，芭芭拉卻並不覺得情況有好轉，但某個滑動的聲音倒是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看見雙腿無法站立的老闆正努力的滑動，想要逃離這裡一般。

　　「對了⋯⋯要炸⋯⋯」芭芭拉拿出縮小的杖，將它調長，用最大的力量拔開把手，顫抖的手指虛浮的在浮空視窗上點了幾下，接著丟向老闆。杖被丟到老闆腳前，又朝他方向滾了幾圈。

　　等到丟出去，眼前一陣發黑的芭芭拉才意識到一件事情：「糟糕，原本要定成的一公尺定成十公尺了⋯⋯」會連同自己一起炸到。

　　嗶。

　　爆炸倒數警鈴開始響起。

　　嗶。

　　芭芭拉用僅剩的一絲力氣爬到窗子上。

　　嗶。

　　她向後仰，從二樓墜落了下去。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就像被某個隱形的球包圍住一樣，整間格雷酒吧裡面、外面都竄著電流，一團團火花在每個角落竄起，很快，格雷酒吧就陷入火的擁抱中，沒入火海。

　　這些事情僅僅發生在一瞬間。

　　墜落的芭芭拉餘光看著眼前的景色，內心沒有解脫、沒有暢快、無喜無悲，她只是在看見熊熊火焰時，發自內心的讚嘆。

　　「好美的紅啊⋯⋯」

　　她重重的摔在地上，能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血腥在嘴裡翻湧。

　　在世界變成一片黑暗前，芭芭拉看到自己手中被拔下來的握把。

　　終於結束了。

　　好累⋯⋯先讓她睡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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