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鬥軍官 - 第十四章日漸穩固的力量 (4)

　　面前遞來一杯紅茶。

　　德梅爾抬起頭。

　　是張隱藏在面罩後的臉。

　　「伯爵紅茶。要嗎？」

　　「正合我意。」德梅爾伸手接過。「對了。」他轉向旁邊另外站著的彼爾。「你右手的傷怎麼了？」

　　「啊，中指有輕微骨折，手腕一點點扭傷，不嚴重啦，已經治理過。應該很快會康復的。」

　　「嗯，那就好。」

　　「不過，即使手沒有受傷，我自問進行這類手術，還是經驗不足。德梅爾叔叔的技術一流，時間拿扼得很好，這對病者往後康復之路非常重要呢！」剛才手術進行時，彼爾一直在手術室裏幫忙。

　　「呵呵，這個嘛，除卻天份，就是實習。等你到我這個年紀，技術說不定會超過我啦！」

　　「我一直是朝著這個目標的。」

　　德梅爾微笑點頭。「辭去了這裡的工作，你今後有何打算？」

　　「我想留在這片新土地上，這裏讓我看到希望。」

　　「嗯，這裡確實比西班牙有活力多了。那麼，你打算自己開診所？」

　　彼爾搖搖頭：「這不會是最好的選擇。叔叔，可以讓我到你的診所工作嗎？」

　　「啊？」德梅爾看著年輕醫生認真的表情。「呵呵，沒問題，只要你不嫌棄我的診所沒什麼發展前途，我是無任歡迎。房子裏的空房間還是有的。」

　　「太好了，那就說定了！」

　　兩人相視一笑。

　　「德梅爾叔叔，這一番奔波，你也累了吧！你先回去休息，我再最後巡一次病房，向護士交待一下，晚點就去診所找你。」

　　「嗯，快去吧！」

　　向梭羅微笑點點頭，彼爾輕快的走下樓階。

　　「是個不錯的結局呢！」梭羅還倚在窗邊，望著那捧著紅茶在喝的大醫生。

　　「嗯。只要還保住性命，往後才有更精彩故事的可能，當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為那條小生命。」

　　「我真的很佩服醫生！能夠拋下仇恨，堅持自己的信念的人並不多。」

　　「別這樣說，我會感到很慚愧的。」德梅爾放下茶杯。「我本來真有袖手旁觀的念頭，因為你一句話，我改變了主意。」

　　「一句話？」

　　「你有興趣聽個故事？」

　　「何不？只要醫生你有這個興致。」

　　德梅爾的目光離開梭羅面上，穿透了那道玻璃窗，在藍天上反映著一幕幕往事。「你或許看到過我那應診室裏的台面放著的那幅瓷畫…那是我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勞比斯。」輕輕一點嘆息，他自己沒有注意到，梭羅卻聽得清晰。「他是西班牙派來殖民地駐紮的軍人。兩年前，他死於一場討伐叛亂遊擊隊的衝突之中。」

　　梭羅略略低下頭。

　　德梅爾對於梭羅此刻的心理活動倒能推測一二，梭羅在抱歉革命運動對他的掠奪，因為梭羅也是致力革命的一份子，即使與事件沒有直接關係，他還是認為自己逃不了責任。德梅爾卻很清楚，即使兒子的死真的是革命運動造成的，和今天站在面前為理想國度燃燒生命的梭羅都沒有關係，何況…「勞比斯是死在軍隊的炮彈之下。」

　　「什麼！」

　　「那次的討伐，鎮壓了遊擊隊的主力。當勞比斯所屬的部隊完成任務回程途中，遇見遊擊隊的家屬團遭另一支部隊攻擊。家屬團都是老弱婦孺，因為親人投身革命而不其然聚在一起。勞比斯看不過眼，出手掩護他們逃走…其中大部份人都成功逃掉，就剩十多人逃不及，和勞比斯一同葬身在另一支軍隊發射的炮彈之中。」

　　「啊…」

　　「軍方還以叛徒為由，不許他以軍人之禮下葬…可憐我那孩子，一生以軍人為志向…」

　　「怨恨嗎？」

　　德梅爾抬眼。「怨恨…我不怨恨軍隊，也不怨恨革命黨，只能怨恨自己沒有能力讓國家變成一個所有人都能安居的地方，一個不需要軍隊不需要革命的地方。而且…」他臉上的笑容，既寵溺又無奈。「每個行動的後果他都很清楚，所以，犧牲，是他的選擇。這些，都是為堅守他人生的信念，作為父親，我為他感到自豪。」

　　「所以，我說的一句話讓你想起他來？」

　　「你對我說，相信生命是獨特的，不管在將來是否徒勞無功，今天還是要盡力去挽回無辜的性命。我兒子也說過類似的話。他拯救那些無辜的家屬，就是在實踐這句話。作為父親，我怎能讓他丟臉，因為仇恨而無視等待施救的生命？！」

　　「我倒覺得是因為受你影響，才會成全你兒子這樣無愧天地的真男兒。」

　　「呵呵，是互相影響啦！勞比斯下葬那天，我在他墓前承諾，今後會為他活下去，帶著他的信念，見證往後的世界。」

　　「希望將來的世界不會讓你和你兒子失望。」

　　「只要還有像你這種為美好將來不遺餘力的人，我相信我不會失望的。」

　　兩人相視一笑。

　　「謝謝你和我分享這個故事，我會把它保存心中，提醒自己朝一個不需軍隊不需革命的國家的道路進發。」

　　「是你的話，一定可以…明明很不相同，你卻總讓我想起勞比斯……」

　　梭羅沒有接話，讓安靜伴隨德梅爾思念。

　　是不痛恨、不埋怨，但大概不能不想念、不寂寞。

　　安靜，直到小鳥飛到窗櫺上，清朗的鳴聲劃開了安靜。

　　「噢，抱歉，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德梅爾回復輕鬆笑容。

　　「沒事。」梭羅笑著搖頭。

　　「好了，我想我應該回診所去了，也得為彼爾準備房間呢！」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用了！剛才時間趕迫沒法子，我這種老骨頭，不喜歡騎馬。顛顛簸簸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真難為你們這些年輕小伙子都愛騎馬呢！」

　　「是嗎？」梭羅笑著聳聳肩。

　　「那我走咯。」

　　梭羅點頭致意。

　　德梅爾走向樓階。起步下樓之前，他回過頭來，說：「對了，以後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你不妨來找我啊！還有你那些革命同志，我也歡迎。」

　　「你…」

　　「我只是想以我僅有的力量，為我所愛的地方做點事，因為對於未來，我也沒有放棄。」

　　梭羅重重點了點頭。「明白。」展開一個漂亮的笑容。「放心，日後我們一定會打擾你的。」

　　「呵呵。」德梅爾再點了點頭，走下樓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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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為大家介紹，這位是德梅爾醫生。以後他就是我們一員。」

　　這是聖德斯科鎮外一間平平無奇的小屋，現在聚集了八九個人，當中包括福特、德梅爾醫生，還有梭羅。德梅爾醫生站在福特身邊，面對網絡裏各小組的首領或代表。梭羅則繞著手站在門邊；是他把德梅爾醫生引薦給福特先生，兩人一見如故，更讓德梅爾醫生義無反顧，加入革命地下陣形。

　　「各位，既然大家理念一致，能夠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歡迎歡迎。」前陣子加入的艾奧威也列數位首領之一。

　　「太好了！陣形上多一個醫生，就可以保存更好的戰鬥力了。」

　　「沒錯。」另外一位首領，是隊伍當中年紀最輕的詹姆士。「紅紳士，我們現在已經屯積不錯實力，是不是應該趁軍隊現在沒有防備，發動攻勢？」

　　福特搖頭，說：「現在還不是時機。」

　　「又是這句話？！大家已經聽過多少遍了！今天不是時機，明天又不是時機，什麼時候才是時機？難道要等到大家熱情消磨殆盡，被軍隊摸得透徹，才垂死掙扎一下嗎？」詹姆士的聲浪加倍。「我認為，現在我們人數累積、武器屯積亦不少，加上大家的雄心壯志，現在就應該行動，不能讓機遇流逝！」

　　「我知道大家都渴望早日把軍隊掃出這個國家，但是貿然行動，只會弄巧反拙…」

　　「弄巧反拙？拖拖拉拉錯過時機才是弄巧反拙！」

　　「說的也是啊！」

　　「是有點道理。」其他首領也略略被詹姆士鼓動。

　　「各位…」

　　「紅紳士，你到底是在猶豫什麼？難道你是貪生怕死？說就天下無敵，需要犧牲的時候就畏首畏尾。」詹姆士的話已經到了偏激的地步。

　　福特卻只是頷首不語。

　　「好了，別在這裏說著讓人當笑話的話了。」福特的沉默，卻使另一個沉默的人忍不住開口。梭羅看著一面自信的詹姆士。

　　「你說誰是笑話？！」詹姆士挑眉迎向梭羅。

　　「是福特先生脾氣好才不想跟你計較，免傷和氣。對於這種幼稚的言論，他實在只有寄予同情吧！」

　　「你…！梭羅，你以為自己是誰了？有什麼資格在這裏批評我？」

　　「因為我不是在批評你，我是在說真相。難道不是嗎？知道自身能力增長，但你對你的敵人，又了解多少？進攻？你知道軍隊目前的編製嗎？分別駐守哪裡？手上武器數量及分怖如何？」

　　「這個…」

　　「還有，你的作戰策略是怎麼？」

　　「策…策略？不就衝過去，先把對方勢力逐個消滅，一步步嘛…」

　　「逐個消滅？」梭羅搖頭。「姑勿論對於敵手根本不了解的情況下偷襲的成功機率，就是未包含其他地方可調用的軍兵，如今軍隊可調動的軍兵就已經是革命軍的十倍。對敵方的底蘊連一點概念都沒有，你選擇現在進攻，無疑是送羊入虎口。」

　　「…」

　　「以為福特先生是畏縮懼死嗎？這只是你無知的想法。除了統籌組織革命隊伍的人馬外，你知道福特先生還花了多少時間搜集情報、調查軍隊動態嗎？他一直注視形勢，為了爭取最有利的時機，他所投放的心力何其多，你又有什麼資格批評他貪生怕死？」

　　「我…我…我哪知道那些…我只是認為革命的事就憑一腔激情，可以行動時就該行動，才有機會成功，否則熱情被打壓後，就會一蹶不振！」

　　首領們互相對望，一時也不知如何收場。

　　「詹姆士，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是我認同梭羅的話。目前我們的實力相對敵人來說，還是太單薄了，絕不能不理現實的自視過高。」艾奧威拍了拍詹姆士的肩。「突襲不是不可以，但是時機很重要。目前看來，確實沒到這種局面。徵集情報很重要，但都不是我們擅長的工作，這方面，真的要拜託福特先生了。」

　　「只要各位相信我，我自當一如既往。」福特點頭致意。

　　「大家定然相信福特先生！正如剛才德梅爾醫生所說，在座各位理念一致，要是不相信福特先生，也不會加入到隊伍來。詹姆士，你也同意吧？」艾奧威搭在詹姆士肩上的手掌充滿熱度。

　　詹姆士只是微微點頭。

　　歧見的爭執總算平息，這場歡迎會也告完結。離開之際，艾奧威向梭羅微笑點頭，梭羅也回他一個會心微笑。屋子裏，就剩下三個人。

　　「謝謝你了，梭羅。」

　　梭羅搖頭：「我是有點多管閒事啦。」

　　「福特先生是個謙厚的人，面對這樣熱情而天真的人的指責，是無可奈何啦！」德梅爾醫生呵呵一笑。

　　「年輕的熱情才是革命的推動力啊！所以我才會不知所措，怕澆熄他心裏的火焰。」福特無奈地微笑。

　　「倒是啊！畢竟像梭羅這樣熱心又睿智的年輕人並不多啊！」

　　「德梅爾醫生是在取笑我吧。」梭羅笑著搖頭。

　　「哎喲，我哪像在取笑你了！不過話說回來，不認真罵醒剛才那位年輕人，只怕他遲早會闖禍，那時不只害了他自己，甚至可能連累整個組織。」

　　「唔，這點我倒是忽略了！幸好梭羅幫上一忙了。」

　　「福特先生太客氣了！只望他真能暫時忍住這口氣。面對群眾抱怨，軍隊是越發變本加厲，再這樣下去，很快就到無法逆轉的地步，到時候，就是需要他們出手的時候了。在那一天到來之前，還是請福特先生辛苦支撐了。」

　　「這條道路並不容易，不過有像你、像德梅爾醫生這樣的同路人，就一定能夠支撐下去。感激你們了。」

　　「要是感激我的話，就幫我一個忙；德梅爾醫生是我帶來的，請你幫我把他送回去吧。」

　　「當然沒問題。」

　　「那我也告辭了。」

　　「嗯，萬事小心。」

　　只要路上並不孤單，就算再艱辛的路，也能走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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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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