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五百四十章──狗洞（下）

第五百四十章──狗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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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日月洞，便是只限制於築基境界的修士才能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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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種限制，出現在界境碎片上，多不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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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柳靜江的記憶中，曾讀過一部卷藏關於有強大的修士妄圖以力壓人、想要強行突破限制進入某座宗門私藏的界境，結果導致界境裂縫破碎，波及萬里，整座宗門似乎被仙神直接抹去──萬里人蹤滅，只殘存如末日過後的焦土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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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之後，但凡強行突破界境的舉動，都會被視為極大的禁忌。所有仙家宗派都會耳提面命地提醒著門下弟子不要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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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柳靜江的問話，唐百海很是淡然的道：「那可是另一個世界、充滿另一種修行體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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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洞，自然不是人過的。但人不能過，自然有些東西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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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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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聽到這裡大概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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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明白，反倒是令他心裡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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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封魔錄裡得知，魔宗之所以被趕盡殺絕，便是因為他們的修行方式有違天和。那麼，若是被那些山上仙家知道，京朝一直暗地裡與魔境勾結的話……那會發生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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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隨著唐百海的目光，一起盯著那個灶頭用來放柴的洞。洞裡黑森森的，似乎看不見事物。但現在柳靜江看著這狗洞，只感裡面存放著的不是百年塵土，而是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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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畢，唐百海突然站起來，又扔了一句：「只是，現在這狗洞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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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了？」柳靜江聞言倒是怔然：「怎麼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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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知道。」唐百海說得很乾脆、很坦然：「從不知多少年前，這狗洞某天就突然沒用了。那種感覺，就像是人間界與地魔界之間的連繫突然被斬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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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不知道，若是這裂縫存在的話，一旦金丹修士在這裡，定然會感受到。那種感覺……似乎有某種事物，想要把一切都吞噬進內。哪怕是有封禁陣法，恐怕也未必能藏得住──這些只是大京千年的推測，畢竟從來沒有人進來鎮蒼山探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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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倒好，真有人進來了，狗洞又剛好廢掉。所以說，也許這是走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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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怔怔地看著狗洞發呆，只覺得剛才相當文藝地想著「凝視著深淵」的想法盡數化為烏有──自己看著的，還真只是個灶頭、是個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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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海叔你還留在這裡幹甚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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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啊！雖然狗洞現在失效了，但誰知道甚麼時候突然又有效了。這狗洞茲事體大，影響的可是整個大京的命運，也只能讓我來啊。」唐百海說著，突然眼睛一亮：「小小柳，現在你都知道這些大事情，有空就由你來接力看著，我可以出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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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聞言無語，內心既是榮幸、又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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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既然讓自己來，便是讓自己知道大京最大的秘辛，可見其聖寵。但同時，這不無鋪路讓自己知道大京最大的秘密、繼而安排後繼人來看守這狗洞。要麼是自己，要麼是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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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這些都是之後的事。皇兄讓你來，既是施展對你的信任，但亦要深知──知道得越多，責任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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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百海又是對柳靜江耳提面命提醒幾句以後，這才將他打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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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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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柳靜江走出那座大陣以後，回首看去，仍然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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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這大陣的手筆，佈陣之人的境界恐怕至少在問天。也不知道大京哪裡找來的名師修士，能夠願意為大京隱藏這狗洞繼而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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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唐百海說得很簡單、很輕鬆。但現在知曉一切的柳靜江，內心還真是帶著惴惴不安。很多事情，越想便越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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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洞」存在了很久，也代表大京與魔境的聯繫同樣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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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京，圖的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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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與魔境打交道數百上千年，大京到底從魔鬼手裡獲得了甚麼、又交易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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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一切，都令柳靜江越想越是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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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得越多，責任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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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說話，所言非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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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此行，柳靜江知道自己注定會進入京朝核心權力層。但為此，他又需要付出甚麼，或者說犧牲甚麼？此刻，柳靜江只希望時間能夠倒流。他寧願從來都沒有來過，甚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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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水無法倒流，就像柳靜江曾經在京都黑幫的廿載歲月，也同樣無法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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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柳靜江突然想起了「樊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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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樊離，他才有讀過封魔錄，知曉了魔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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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樊離到底是為甚麼會打聽魔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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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又該否把狗洞的事情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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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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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靜江只是自歎一聲，踏著摺扇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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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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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在離去的柳靜江身後，唐百海坐在主室裡，遠遠看著灶房──又或者看著那如狗洞的小洞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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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他很煩這個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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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因為他知道這狗洞關係的大京的命運，責任太大。又或許是那些從狗洞裡不斷飛出飛入的紙鶴……有時候會是紙蝴蝶，又或者是紙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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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現在，這狗洞失去往日的靈性與功效後，唐百海又是不捨。雖然他仍然守在這裡，但他冥冥之中有所感應──這狗洞也許永遠都不會再回復如常，就此「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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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唐百海仍然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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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珍視的一切，早就死掉，也不差在這個狗洞。他幽幽地看著灶房裡，似乎看著自己的心洞。一時間，也覺得這死掉的狗洞沒甚麼不好。想著，唐百海便重新站起來，走了出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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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的農夫重新赤足踏上農田裡，自得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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