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四十章──應局與否

第四十章──應局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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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石劍宗乃是段志與段真其中一次代考的劍宗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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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劍法以棋道中的定石為理，講究以棋入劍，棋劍皆通。記得當年選外門弟子，比的不是劍、更不是生死，而是下棋。段真對此毫無興趣，除學劍以外，每天便是在宗門到處玩鬧，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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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才是最後的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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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次生意只有一個名額，由段真作明吸引目光、段志為暗奪下魁首，這已是他們多次使用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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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自己很喜歡定石劍宗，那一板一眼、黑白分明之餘，固定於方正的棋盤之間的森嚴有度，很對他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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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劫活】，乃是定石劍宗的最後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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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於棋道中，便是正面交鋒，更是爭生奪死。劫殺，便是為敵所殺，失去地盤。劫活，自然便是己活而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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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活施的不單止是劍法，更是劍意與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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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往生，爭一分活意。同時也是一式攻中帶守、守裡藏攻的劍招，凶險無比。稍有不慎，死的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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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段志使的是橫煙渡那飄渺若煙的劍法，但其內藏著的乃是爭生奪死的劫活之意！兩劍尚未相交，便有其慘烈的氣息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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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才剛交戰，便已經要分勝負，或者說是分生死。只是在鬼山大殿中的所有修士雖然面色凝重，但卻沒有認為這種交戰有甚麼問題──他們是劍修，劍修的戰鬥向來便是如此，瞬息之間，勝負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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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些長老的目光看向李仰江，面色凝重的道：「宗主，這樣下去，他們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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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仰江沒有開口，仍然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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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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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蠻同樣看不到段志，但能夠感受到那股悲壯慘烈的氣息──似乎看到一道長鬚鬢白的老者擺下非生即死的殘局，請君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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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應，還是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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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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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的劍法，只是給李蠻下了一道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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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很多生死，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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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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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蠻很害怕、很生氣，很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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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氣、憤怒，正是因為自己真的怕了。李蠻雖然看上去目無尊長，狂妄自大。但其實他最尊敬的，自然便是鬼山劍宗的天，也是自己的祖師爺爺李仰江。正因為崇拜與尊敬，所以要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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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尚是小小的煉氣修士，已經在想著甚麼超越自己金丹境的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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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自己如此畏首畏尾，豈能達成自己的目標與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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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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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蠻年輕的臉龐猙獰若鬼，手中鬼點燈不再飄渺，帶著鬼泣之聲。明明只是少年之間的交戰，卻帶著看破生死的慘烈，甚至是壯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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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場間所有修士已是面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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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劍落下，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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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段志還是李蠻，反正他們之間隨便都有一個人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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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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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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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隨著他的聲音，場間光芒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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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聲音忽爾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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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的主人站在二人之間，雙手輕拈似摘下鬼林裡黑樹黝黑的樹葉般，輕描淡寫、卻又很是粗暴地想要奪下二人手中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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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蠻手中帶著鬼泣的劍勢戛然而止，似是一頭正在引頸高歌的鳥獸、卻被猛地掐住了脖子，無法聲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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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那略帶飄渺難捉的劍影，卻似被水裡摘下的月一般，再多的虛幻、詭秘，在那隻大手之中都是徒勞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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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看了段志一眼，便即收回目光：「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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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間已是光芒大放，唯有滿地的屍體、受傷的人們以及四處皆見的血跡，方能知道這場夜戰到底是何等殘酷與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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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只是看了這個身披黑色長衣的中年人一眼，便知道不會再打得成──這可是金丹。莫說一個段志，再給一百個段志，也不會打得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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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李蠻則很是氣惱，枯瘦的長相像頭擇人而噬的野獸：「還沒有打完！」中年人自然便是李仰江。他瞪了這小子一眼，還真是敢作反不成：「你本來就是宗內人，還打甚麼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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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仰江看向段志，面上盡是賞識：「少年，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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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是鬼山劍宗的宗主，李仰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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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恭敬抱拳：「見過李宗主。」不論真心還是假意，以現在煉氣境的段志而言，金丹境的修士便是足以敬畏甚至膜拜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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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們先出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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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他便率先朝外而走。擋住來路的圓石不知何時已被挪走，數位築基修士走進來，當中包括黃伯良，朝著段志面帶善意地眨了眨眼睛。段志同樣抱拳行禮，對於這個因未知原因而善待自己的前輩，他也很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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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他看到那一具又一具屍體被修士以術法運出，他又不由得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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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宗門收徒五花八門，有的會像【定石劍宗】那般，竟是以棋道決定勝負。有的也會像鬼山劍宗般，以生死決定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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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如何，還是未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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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又如何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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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他只感索然無味，內心想著快快了結此事，回去跟師弟會合，準備正式拜入崑崙，從此終結代考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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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洞道，頓時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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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冷風一吹，段志只感精神氣爽，剛才那些不快的陰霾似被這寒風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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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仰江回首，看著少年那青春而乾淨的眉目，只感越看就越是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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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面色平靜，朝著李仰江抱拳拱手：「宗主，感謝貴宗賞識。既然如此，只待獲得貴宗的信物，我便回家鄉通知父母，並正式拜入貴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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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仰江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笑道：「不急走。你受的傷不輕，先在此留上幾天，待傷勢好轉再行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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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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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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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蠻看向那無事獻殷勤的老頭，內心盡是不好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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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傢伙……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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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仰江看著段志，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我打算收你為徒，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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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金丹境、強大的修士，仍然反應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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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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