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八百零二章──道者（下）

第八百零二章──道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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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想像，將一顆種子栽種在泥土裡。種子，便是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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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境，修的是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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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三境，便要講天賦、講機緣。唯有找到那一縷最適合自己的天道，才能與己身的長生橋共鳴，繼而問天悟道，乃至借道而行。這亦是為何，踏入問天境界的修士，其術法威能已不是金丹修士能夠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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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除借天地靈氣之外，更有天道蘊在其中，威能莫測。而領悟不同天道的問天修士，其實力、境界，亦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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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這之前，唯有用心灌溉，種子才有發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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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聽著張惜葉的話，心裡忽然生出一種自豪的感覺。若真像張惜葉般比喻，那麼段真在書法一道之中，便已經踏入「問天悟道」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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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時，他內心又生出一種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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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你在書法一道境界甚高，但在修行上想要問天悟道，可沒有那般簡單。若是你本來專心致志，有著自己的想法也罷。若是你領悟、學習過的道法越多，對於問天悟道便越是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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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用回書法為例，當你見過的名家作品越多，便會覺得他們均具獨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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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道，只得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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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有點感慨的道：「能夠成為修行至金丹境界，在人間界已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或是一方豪強、或是一宗之主，足以開宗立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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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金丹境踏入問天，那可是於這前提之下，百中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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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被泥土所掩沒，終生無望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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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聽得背心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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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正就是張惜葉所說的那種──他胸藏三千劍，劍劍通神。每一種劍法，都能夠適用於不同的場景、場合。正是因此，他才能夠於同境幾近所向披靡。但是現在，要他從三千劍之中，挑一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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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說的那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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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他又急忙問道：「先生，你說的這些，跟在京都有甚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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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子要發芽，除了澆水灌溉之外，亦需要陽光的刺激。」張惜葉笑著，指向天上的太陽：「正如先前所言，京都就等同紅塵。裡面充滿著人、事、物。為何修士都需要歷練，像禁京演鬥、北方日月洞、西漠的陳氏遺址、西北的寒天峰……這些，都是歷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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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經歷，會讓修士更加認清本我，更容易尋找到屬於自己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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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老的修真世代裡，名為【染紅塵】。修士會故意將自己置身於滾滾紅塵當中，任由紅塵銷魂蝕骨，繼而從中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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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現在可以說是誤打誤撞的身處於京都之中，但凡你在這裡經歷過的事情，最終都會成為你的養份，繼而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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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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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下意識便想起自己曾經在雨劍宗裡聽過的「斬紅塵」，只覺得修行真多門路……但同時，他又覺得在張惜葉指點下的修行，與段志指導下的修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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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對修行極其敏感，很多事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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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張惜葉已經是修道大能，從高位指點起段真來，簡直易如反掌。但張惜葉並沒有直接點其道路，他只是掃清段真一切的迷茫──繼而讓他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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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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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的指點一如以往，只不過片刻已經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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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臉露難色：「先生，我想在這裡多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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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也是覺得有點好笑，明明是個金丹境界的修士，卻怕了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俗。但這一點，他也不討厭就是了：「當然，你喜歡呆多久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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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張惜葉似是想到甚麼，忽然看向段真問道：「你，要不直接住在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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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有點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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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說的可是承天城，是皇宮，是大京皇權集中的神聖之地。但在張惜葉口裡，卻像是某家沒名氣的客棧般尋常而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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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轉念又想，這既是個避避風頭、又可以獲得張惜葉的指點的機會。他現在連第一張符都沒能寫出來，若是有張惜葉從旁指點，自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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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不會太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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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甚麼麻煩。」張惜葉卻是反問一句：「你看這裡？大得都像座城裡，人煙卻是稀少。你一個人，能佔多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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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已經轉身離去：「我去幫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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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面上露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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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願意過度逼迫段真，特別是他本來是個劍修。讓他忽然「棄劍從筆」，那是斷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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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逢段真在外面「有點麻煩」，讓他住在宮裡，有自己的教導，也是能夠更快感悟到符道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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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說起來，張惜葉比起段真，更加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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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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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回到樊園之後，便向雲夙跟谷雛紫說了自己會進宮住幾天，以避避風頭。雲夙沒所謂，正好最近他也想好好修行一番，以免日後成為段真的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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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雛紫雖然面色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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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段日子的相處過後，段真也是漸漸了解谷雛紫的脾性。像她這般悶著不說話，實則心底肯定有著不滿──雖然他不知道，這不滿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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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雛紫自然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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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要段真指點她劍法，但更多的是需要跟段真更多的相處，以滿足她本來的打算。現在段真離她而去，讓她的如意算盤落空，自然心生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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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看著谷雛紫的俏臉板起來，咳咳兩聲便道：「接下來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要好好修行。回來的時候，我可要考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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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谷雛紫仍然臉色不變，只是低聲應道：「這裡有些紙鶴，都是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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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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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成名了，很多人想要向你求上一張字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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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聞言搖了搖頭，不以為然。他現在哪裡有時間處理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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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事，妳自己看著辦就好。說回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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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今時不同往日，但我怕白成空那老賊又回來。這玩意，你先拿著傍身，之後再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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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段真便將一物遞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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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雛紫下意識接過以後，便即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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