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六百四十三章──沈淵

第六百四十三章──沈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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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體以銀光而成的身影，聲音空洞而清冷，彷彿從悠悠的歷史長河傳來，審視想要覬覦寶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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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冷身影微顫，在驚駭之餘、內心又泛著狂喜。他彷彿毫不在意自己身為問天境、更是一宗之主的身份，恭敬地雙膝跪在地上，額頭叩在黑水湖面上，聲音恭敬又帶著微顫：「前輩，晚輩乃是嘯月狼山宗主牧冷。這次前來，是想要一求前輩憐憫晚輩修行不易，望賜予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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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銀光身影似打量他片刻，淡淡應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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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劍上、姿勢輕鬆寫意。只見他輕輕一擺手，亮銀的湖光似受到某種號令，漣漪朝著牧冷靜靜捲去。牧冷神色一怔，似乎還意識不到甚麼，整個人僵在原地。片刻間，他的眸子裡閃過無盡的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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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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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誰？他是問天境修士，擁有嘯月狼山的資源，等待的就是通神的機會，一舉成為人間界巔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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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跪在地上，肉體卻是浮現出很多的裂縫，但血還沒來得及從那些裂縫噴湧而出之際，他的身體便碎裂成無數碎塊。那些血肉碎塊落在黑色的湖水，被銀光的波浪一沖，便即消失於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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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眼看去，彷彿整個人被融解於湖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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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牧冷出現至今，也不過十息時間，已是連一絲存在的痕跡都沒有留下，就此在人間界泯滅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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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光的身影慢慢把目光落在段真身上：「那麼，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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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下意識吞了吞口水，眼角掃了牧冷消失無蹤的位置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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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是通神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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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讓一位問天修士在照面之間、毫無還擊之力便死去，眼前詭異的銀光身影，只可能是通神境界。他知道，若是自己一句說錯，下一刻便會陪著牧冷、化成無數碎肉爛血，被黑水一沖，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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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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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三千峰，一峰一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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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崑崙都是以山聞名於世。每一座山峰，便是座鎮著一位通神修士、一門通神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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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曾經一位劍修擁有通神境界，卻不喜以峰主為名，有心想要在崑崙三千境開闢一座湖。此舉自然與崑崙數以千年的歷史並不相符，引來同門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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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劍修一怒之下，便即叛出崑崙。從此，再也沒能聽說過那位劍修出現在人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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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稱其為──深淵道人，沈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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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段真的話語，那銀光構築而成的身影眉毛一挑，似乎很是詫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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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輕哦一聲，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看著段真的目光卻添了幾分審慎，似乎在確認著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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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前輩。」段真臉色平靜，朝沈淵盈盈一拜，隨即往手裡一抹，將【千面】脫了下來，露出真容：「我是世間剩餘下來，最後的兩名崑崙弟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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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光身影聞言冷笑一聲，沒有理會段真的改頭換臉：「你說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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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已經認出眼前人便是曾經的崑崙劍修沈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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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望山寺那座唐三笑臉龐的佛像、到那座山壁、到蕭笑笑……段真知道，這界境、或者說眼前這位沈淵，都是師父想要他來到的地方。他深呼吸一口氣，於腰間一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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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懸掛於半空的銀山，戛然而亮，就連銀光身影見狀也是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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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段真捧在雙手的，是一把石製的劍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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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劍鞘被他祭出的剎那，那座銀山馬上變得閃閃發亮，似乎在激動著。銀光身影仍然坐在劍上，目光卻是怔怔地看著那劍鞘，喃喃自語：「山主……」說著，他的目光落在段真身上：「你，就是轉世為人的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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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聞言沉默，實在是這個問題，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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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那胖子沒有騙我。」他自嘲一笑，語畢，他的神色也是微微一正：「我便是沈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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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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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淵兩個字，是個名字，也是一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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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傳說並不偉岸，而是充滿血腥與殘忍。沈淵是從小拜入崑崙的弟子，自然也是一位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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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淵信奉劍修的各種信條，包括一劍破萬法、包括只修手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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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而來，劍修便是最擅攻殺的修士。一劍御空千里，往往劍身不帶血誓不歸鞘。這，沈淵同樣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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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淵的成長道路，便是一條血腥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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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築基境界時，但凡遇上欺男霸女的事情，沈淵便直接提劍就殺。始作俑者被殺，但背後的家族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花了大錢讓天字一劍的殺手出動。沈淵照殺無誤，最後天字一劍不得不提高懸賞，便宣稱需要派出金丹修士才能夠殺死沈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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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請動金丹修士的代價太大，最後那家族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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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淵卻不知從何知道這家族買凶殺人，便自行提劍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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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死了三十七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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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淵金丹境以後，偶遇秘境。因為獲得重寶，受到七大門派的圍攻奪寶。沈淵一人一劍殺出重圍，離開界境、落荒而逃。七大門派的修士惱怒不已，卻又只能無功而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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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他們從界境各自離開時，卻又先後遭受到沈淵的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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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受重傷的沈淵竟然沒有回崑崙，卻是埋伏、追捕、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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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大宗門的修士，無一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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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一石激起千重浪，七大門派各自傳信、強烈譴責沈淵濫殺無辜。崑崙收到這等反應，也是表明「嚴懲逆徒」，把沈淵關在崑崙山裡。但在數十年後，沈淵又是生龍活虎地跳出來，屆時的他已經是問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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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事情，數之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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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好事者以非正式算數過，自沈淵面世以後，死在劍下的修士以數百計。多少修士修行終身，殺人都不及其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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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沈淵真正踏入通神境以後，便有了最有名氣的大事──他跟自己的宗門、崑崙鬧翻，其原因就是因為他不願以峰為名，建議開闢一湖。這事自是引起崑崙修士的反對，而向來我行我素的沈淵再三苦勸無果，扔下一句：「真無聊，你們就抱著這些爛山過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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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便叛出崑崙，自封深淵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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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沈淵叛出崑崙沒多久，便即泯滅於眾人眼前。有人說他仇家眾多，在沒有崑崙於後面撐腰，恐怕不知死在哪裡去。又有人說沈淵沒有死，而是修道大乘、破碎虛空，踏入傳說中的萬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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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現在，段真才知道沈淵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人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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