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六百一十章──深仇晝夜縈（下）

第六百一十章──深仇晝夜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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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寶的左手，沒有放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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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滄海盯著他的手，似看著某個命輪的轉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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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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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夏滄海空空如也的左手，沒能伸出來、跟沈三寶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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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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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劍如迎風破浪、張開黑帆的大船，準備把擋在前方的夏滄海撞碎成點點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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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前著這等恐怖的黑劍，夏滄海伸出左手，似與數年前只存在於回憶中、沈三寶那隻虛幻的手握住。看著他的動作，竟是要徒手接住段真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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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手空拳接住劍修的飛劍，哪怕是金丹境界的修士，也不敢說能夠這般看待低一境界的築基劍修，何況夏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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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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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神識察覺到不對勁，面色微變的同時，想要御劍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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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雙方的距離太近，變化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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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刻尚是乘風破浪、下一刻便想要鳴金收兵，也不是那般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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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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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堂劍狠狠地砍在夏滄海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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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嗤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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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氣勁，自他的左手與驚堂劍之間激射而飛，直接就把夏滄海左手的袖袍直接炸碎、更是碎裂至胸口。也正因為袖袍被炸開，便露出他的左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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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隻手，卻是極其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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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手通體似是木頭所製，前臂之處由兩根黑色長木為軸，彷彿模擬前臂骨般。而以這兩根黑色長木為重心，有著無數細小的、密密麻麻的機關。在夏滄海探手的剎那，各處機關無聲挪動，其中更有很多細小的光芒流轉，如同密集的蝌蚪般，令人看得目不暇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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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段真從這隻怪手中，感受到靈氣。他意識到不對勁，神識散發之間，便想要讓驚堂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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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夏滄海很明顯不會給段真這個機會，那隻手如陰間鬼爪般，緊緊抓住了黑劍、繼而收回。也不知道夏滄海此木手以何物所製，竟仍能夠徒手握住萬寶榜的驚堂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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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段真的召喚，驚堂劍微微顫抖地想要抽身而退，偏偏卻如被鐵鏈繫住爪子的飛鳥，任憑如何掙扎，仍然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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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仙劍雖然位階不凡，但所謂飛劍──能飛的劍，才是最可怕的。不能飛的，就像被折翼的鵬鳥，徒具其形。」夏滄海面色漠然，那隻木手如握著不斷掙扎的游魚，卻仍然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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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兩把明刀受召而來，陰氣與陽氣重新自劍身散發開來，雙刀帶著幾分慘烈與憤怒般，似是把曾經受到的威脅、憤怒盡數發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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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叮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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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大雨過後的露水，自荷葉爬落至小溪；又似一盆沙石，被倒在滿滿都是鵝卵石的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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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把刀以密集得幾乎無數辨清的次數，重重地劈在驚堂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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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次。」夏滄海沒有看他手裡的劍，目光只是看著隔得遠遠的段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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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三寶替他打造義肢以後，他又在腦海裡的推演中失敗了一百三十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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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便開始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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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展日月刑，是他故意而為。讓那戰局與日月洞最後一擊時幾乎一模一樣。為的，便是誘導那個人施展同樣的劍法破解日月刑。這式劍法很可怕，堪稱專門破開明刀仙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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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要預知到對手會施展的是甚麼，便總有方法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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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為【孤狼】的義肢……又或者說法寶，便提供了夏滄海「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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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制定策略、具備對應手後之後的推演裡，夏滄海每次獲勝。自此之後，又是四百七十八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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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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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咔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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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刀密集得數之不清的攻擊以後，驚堂劍先是響起令人牙酸的聲音、如同悲鳴。後來更是發出如萬年古剎漸漸崩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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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段真在殺死左若寒、後者把劍反刺在他身上，後來被段真據為己有。自天字一劍、日月洞，到後來更以黑劍獲取【墨劍客】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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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伴隨段真良久的驚堂劍，被夏滄海五指用力、便化成飛灰，飄逸於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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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情況，都與夏滄海的推演同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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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滄海與段真相視，沒有再說話，但那意思卻是表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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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連劍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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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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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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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宗的仙術能調動陰陽之力化為己用，能夠將陰陽之力蘊於刀身，與敵法寶法器相碰。一旦陰、陽於敵人法寶相撞，那股陰陽衝突的力量便會從中爆發，專門破法寶，曾被稱為「法寶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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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盛、濃郁的陰陽之氣，徹底地把驚堂這曾經位列仙劍榜的仙兵，毀滅於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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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修，講求一劍破萬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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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給劍修一把劍，就連天空他們都能御劍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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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修手中劍，內心一塵不染、精簡純粹，才能更加強大。但亦正因為他們只修劍，一旦沒了劍、他們就如失去翅膀的雄鷹、沒了爪牙的野狼，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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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修與劍修，極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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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夏滄海知道劍修的罩門，便是劍。他們的可怕及弱點，同樣都是劍。但知道歸知道，要真正辦到卻不容易。移靈宗亦深明此理，才有了【陰火封劍】的術法，但最後還是無法擋住段真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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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夏滄海這種奇怪的案例，才能於一個照面間、便廢去劍修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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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碎過後，日月雙刀隨著夏滄海旺盛熾熱的殺意，惡狠狠地飛向段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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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當段真反應過來，那把劍已經被夏滄海握在手中。之後，更是直接被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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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腦海裡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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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鬥法經驗無數，從山下代考、山上崑崙、劍斬閻王、獨守劍關。後來在天字一劍，在日月洞、在京都，在梅花巷，殺得興高采烈。恐怕不會有任何人覺得段真不擅鬥法──但現在，段真有種麻了爪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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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經驗過的生死戰鬥無數，但那都是建基於一個前提之下──他手中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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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一眼望去，腦海便有了至少九種劍法，能夠應對眼前情況。但他手裡沒有劍，神識與驚堂劍的連繫極其微弱，就如對著垂死之人的呼喊般，微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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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面對殺來的雙刀、段真竟然只能轉身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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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與林采對陣，在最後反客為主之時，他已經把【繁花散】的虛花用盡，現在再無施展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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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他曾經在煉氣境對陣左若寒、在沈毅山垂死前調動那堪比問天一擊時，也沒有眼前那般慌張茫然。因為劍，是他從來唯一依仗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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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聲吽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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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之響起的，是一道粗豪的聲音：「樊兄弟！我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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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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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影撲了過來，沒有以往那般神出鬼沒、如身化流星，但那騎在牛背上的雲夙已經發動了獸護咒，擋在段真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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