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六百零九章──深仇晝夜縈（上）

第六百零九章──深仇晝夜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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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看著緩步走來、訴說著自己殺意的夏滄海，也覺得很是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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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暴露出曾經「徐石」的身份，那會帶來很多很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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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一劍的追捕、那位「父親」石子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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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甚者，是自己擁有能夠變幻臉孔的法器【千面】。而擁有這法器的「樊離」，本來的真正身份又是誰？這種種事情，將會摧毀他現在於京都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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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如此，段真雖然頭疼，但倒沒有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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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走來的夏滄海，像看著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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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難道忘記了，曾經被我提著劍追殺、像狗般趕著竄喊救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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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真看著夏滄海，根本沒有說話。他的神識自動，那把黑劍已經帶著那股能掌控陰陽氣勢的劍法，朝著夏滄海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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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滄海同樣腳步未停，一步一步地朝著段真走去。至於在他身後的日月雙刀，卻逕自衍生出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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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刀朝著相反方向，像個「乂」字般斬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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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相沖──為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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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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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招，是夏滄海所學習、最強大的一式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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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於段真而言，這也太過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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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眼下就像曾經在日月洞裡最後一幕的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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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然莫禦的陰陽之氣，在大明宗仙術的掌控之下，如滔滔江河般奔騰。而前方，那劍尖朝上、如行駛在陰陽江河上的大船的帆，想要把這條大江都要從中斬開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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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浩蕩的陰陽江河，竟是連一刻劍勢都無法抑止，像是冰遇上火、布匹遇上剪刀，帶著摧枯拉朽之勢破開夏滄海的仙術，朝著夏滄海直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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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滄海看著那把如天罰般斬來的劍，雙腿極其隱秘地顫抖著，他亦能感覺到明刀傳來那股自靈魂深處的畏懼，就像生物遇上天敵般的本能。但他的腳步仍然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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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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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滄海忽地在柴火旁醒來，雙眸圓滾之間，渾身上下盡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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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殘餘的左臂抹了抹額角流下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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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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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夏滄海在腦海裡，第三百八十八次推演在日月洞最後一戰時的應對鬥法。但每一次推演，結果都是以夏滄海或死或傷為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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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三百八十八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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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宗的仙術乃是頂級傳承，與之相比，他曾經待過的寒風刀根本不值一提。而他擁有的【明刀】亦是曾經千寶榜裡名列前十的絕世之物。但是，創自崑崙的分明劍，就像是大明宗的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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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繼續用著明刀，就永遠都不會有取勝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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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想著，忽然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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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一抹身影緩步走來，像個迷途、卻又貪圖景色的書生般左顧右盼：「咦，我跑到哪裡去了？哈哈，這位兄弟，相請不如偶遇。方便讓在下借火，歇息歇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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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滄海那粗獷的臉龐被晃動的火光照得忽明忽黯，怎麼都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感覺。但那身影卻只是笑呵呵的，不見畏懼。片刻，夏滄海便開口：「哪裡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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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書生仍然笑著，像自來熟般湊近，坐在柴火的另一邊。他看著地面進食過後的魚骨，又看著某些扔在地上的丹瓶：「你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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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滄海看著他隻字不吭，臉色冷漠至極，像是看著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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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趣。」書生嗤笑一聲，續道：「這段日子，你一直尋找、追捕著神農谷弟子的蹤影。現在，紅塵已經流傳著『因為失救而死的獨臂鬼魂，在獲得閻王首肯後，回人間界找神農谷的弟子索命』這種誇張的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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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自然不是神農谷的人，那些傢伙滿身都是苦澀的藥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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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滄海終於說話：「那麼，你是神農谷派來殺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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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你？不至於吧。你雖然為難神農谷弟子，沒有傷其性命。雖然神農谷已經派人來追捕你，但頂多只是築基境界──他們似乎把你當作那些築基弟子的歷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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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呢，只是個途經此地的遊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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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那書生看著夏滄海那空蕩蕩的袖子，忽地開口道：「你一直在找，是想讓神農谷找到方法，治你的斷臂吧？」夏滄海的瞳孔微縮，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續著他剛才的話語，語氣低沉的道：「那麼，你是來找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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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似學著他，無視夏滄海的問話，逕自道：「我來治好你的斷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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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滄海聞言，呼吸戛然變得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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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日子以來，他見過的醫師已有數十人，但卻沒有任何一人有方法。斷肢重生，哪怕在仙家裡很是極難辦到的大手段。如果說有誰能做到，恐怕只有神農谷裡、達到通神境界的大能者才有機會。但那還是在說「有機會」，而且那些大能者，也不會隨便為一個築基境界的小鬼而大費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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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這人竟然如此隨便就說自己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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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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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夏滄海的說話，書生笑著道：「你看，我們終於有共同的話題了。」說著，他向夏滄海伸出手：「我叫沈三寶，是匠心宗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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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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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滄海沒有理會他的手，死死地盯著沈三寶。他的氣息不善，如燃燒著的火焰，彷彿就是在等著沈三寶的回答。一旦後者回答不如他意，便會化身驚濤駭浪，把眼前此人吞噬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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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寶似是察覺到夏滄海那看似漠然、實則瘋狂的情緒，便面色微凝，沉默片刻以後，突然道：「你找神農谷，是為了讓你斷肢重生。但你可曾想過，有更好的替代。例如，更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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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重新介紹一遍──我叫沈三寶，是當今匠心宗太上長老黎命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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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有些想法，正好缺個測試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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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都窮途末路，要不嘗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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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滄海聲音略顯沙啞：「我需要付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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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命？說笑說笑，我們匠心宗是個商人，不會以命作交易那般血腥。」沈三寶似笑非笑、半假半真的道：「若你將來仍只停留在築基，便效命予我三十年。若你能結丹，便以百年為期。若我能令你問天悟道，便隨我二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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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你的手、你所需要的一切修行資源，都由我來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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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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