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一百八十二章──大乘

第一百八十二章──大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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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修，最擅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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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彷彿重現於眼前。只是崑崙沒落千年，世間劍宗雖多，但卻無法再復當年崑崙盛世，劍修不是沒有，但卻沒多少人再見到真正強大的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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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恐怖的一劍，就連飄渺宗主、歸真齋主，以及烈陽宗主嫡子，都沒有信心直撼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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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都不是劍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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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劍，其勢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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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茫茫蒼天，才是唐三笑劍尖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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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不偏不倚存在著。它會表露它的意志，如憤怒的雷霆、如陰鬱的烏雲、如快樂的放晴。但不論人間如何變幻，它都逕自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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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被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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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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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如月華般的劍光於半空一僵，便即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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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壓了下來，似是響起一道甚麼東西裂開的聲音。孫婆婆面色蒼白，吐出鮮血，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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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仍然站著，那總是紮著的髮髻驟然散開，頭髮肉眼可見變得灰白，那向來肥胖的身子漸漸變得消瘦，似乎上千年的歲月，要在這剎那演變。他仍然看著這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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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在看天空，他看到的卻是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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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這把劍，平平地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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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鋒芒畢露，像極一把難看而不起眼的鈍劍，卻以最霸道橫蠻的姿態，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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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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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感慨開口：「有那麼強的力量……卻窩在這裡當個廢物，你羞不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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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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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伯伯、孫婆婆、包婆婆、魏伯伯、宋元松……相視一笑。華盛風那如商人般的笑容盡去，薄如刀的嘴唇卻如個瘋子般狂呼大吼：「崑崙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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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被塌下來的天空化成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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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條村子都在崩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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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三間木屋支離破碎，唐三笑的內心也是有點複雜。明明與他千年歲月相比，這只不過存在十多年的小木屋根本算不上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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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聽到華盛風說的那句話，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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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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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崑崙從來都存在，並會繼續一直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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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的身體漸漸瓦解，不單止是因為那壓下來的天空，更因為他苦苦支撐至今的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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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終於可以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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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舒了一口氣，身體化成漫天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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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耀空，就連蒼天也無法阻止。因為這是通神大能坐化時，世間給予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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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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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飛劍發出鏗鏘的劍鳴，旋即同樣瓦解成碎片。劍主已去，無山可歸……這把跟了唐三笑千年的無名飛劍，選擇隨主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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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碎之鳴如飲泣，又似一首最後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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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空回復原狀，那條毫不起眼的小村，卻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憑空抹去了苟且而來的千年光蔭，彷彿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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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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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通神境界大能者，都是心志堅定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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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以後，很快已是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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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輕水輕聲開口：「前輩，就讓我去追趕那逃離的年輕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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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不敬嘿嘿一笑：「飄渺宗的，莫以為我不知道妳在打甚麼算盤──說穿了，還不是對於崑崙失傳的三千劍有了想法？說起來，當年沈洋的聲稱專破飄渺宗的【斷澤劍法】還沒有被找到。妳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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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輕水一聲不吭，只是靜靜與夏不敬對視。但四周的氣氛都開始變得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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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惜葉搖了搖頭，他同樣壽元將盡，此刻卻眼看著一名通神大能死去、崑崙真正沒落的瞬間，令他感到意興闌珊。只見他朝著蒼天一拱手，便即轉身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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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似是沉默，沒有作出回應。若非那股若有若無的壓抑感猶存，他們恐怕以為那位真人已然離去。就在這時，天空戛然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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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閃過一道刺眼得難以直視的光芒，剛才仍然懸掛著的月華都被奪去了光芒……就連堂皇大日，這剎那也是比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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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道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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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光一閃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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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方，那座從萬年之前已經屹立於人間界崑崙境，如中流砥柱的崑崙山開始劇烈顫抖。無數山石從其上搖曳，滾滾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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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剛才唐三笑以月華成劍令他們震驚，那麼這一劍則令他們駭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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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山，被斜斜削了一劍，斬開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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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截的山體帶著依依不捨、悲哀而堅定地往下滑落，然後重重落於地面，發出一道響徹人間界的巨鳴，又似打敲了崑崙正式沒落的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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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徹底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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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山被轟下，會死多少凡俗、更會替這人間界造成何等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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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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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的聲音響起，直接蓋過那如末日般的聲響：「事情就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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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明明眼前沒有任何變化，但劉輕水與夏不敬都知道那位真人已然離去。他們也知道……真人的話是說給他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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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現在他們繼續去追，那便是對真人的大不敬。而現在的人間界敢對真人不敬的，還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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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視一眼，均消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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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境前一刻尚是人間界最關注之地，剎那間卻變得蕭條索然。唯有天空那漸漸散去、淡去的月景，似是象徵著曾經發生過的事、不再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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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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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行走在河川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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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仰首，水霧纏而不散，似雲如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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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身上下破破爛爛，就連鞋子都直接爛透。他索性脫下，只剩下一雙赤足，行走於佈滿鵝卵石、只剛好掩蓋的小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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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刻的段志，確實沒有甚麼心情去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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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狀態很差，需要找個地方好好休整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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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裡到底是甚麼地方，那還得他痊癒以後，才能好好調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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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看到前方河水漸盡，在岸上有一個山洞口。段志鼻子微微抽動，沒有嗅到野獸慣有的腥臭味兒，卻有著古怪的金屬味道。但至少裡面應該沒有野獸──現在的段志，可真對抗不了哪怕只是普通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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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邁動著艱辛的腳步，像個跛子般一拐一拐地朝著山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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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山洞以後，眼前卻是豁然開朗。自有山風吹拂，卻偏偏灰暗無光。只是段志已然築基，耳清目明之下，這點黑暗自然難不倒他。隔著洞外傳來的淡光，令他輕而易舉地看到洞內的光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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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其內空間極大，段志的目光瞬間便落在洞的中央──那裡有一個小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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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包上，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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