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虎坪上,一千名純以騎兵組成的輕騎兵團列成隊伍,一隊隊的在各級軍官的帶領下組成陣式。
道淳僧騎在一匹白馬上,手上拿著一根刻滿經文的鐵棒,看著從藏虎嶺南邊射出的煙火。
他的身後是帶領這支部隊的百騎長跟十名十騎長,他們分別騎著馬簇擁著道淳僧,隨時準備接受他發下的命令。道淳僧想了想,打了個手勢。百騎長立刻策馬過去:「軍師?有何軍令。」
「向東西側的包圍部隊傳令,往南邊會齊。墨雲從南邊突圍了。」道淳僧露出一絲微笑:「這個墨雲居然能夠窺破貧僧的布置,不簡單。」
「劉赫將軍他們失敗了嗎?」
「他們的人數都比墨雲的賊兵要來得多,而且都是精銳的好手。」道淳僧沒有正面回答百騎長的問題,搖搖頭道:「看來墨雲比貧僧想像的要厲害得多。不過這一個晚上,就算他們突圍得了,也逃不過我們的追殺。傳令下去,全軍出發!」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N7PCrYi2A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YsAyGUdxS
武華所在的營地,是根據地圖找到的一個岔路口。
從藏虎嶺下山之後,會先經過紀巢伏兵的山腳,隨後這裡就是必經之路。往東南可以抵達虎倉山東南邊的入山口的大鎮伏虎寺,往西下山之後可以通往附近的大城善城。
不管是哪一條路,只要墨雲的隊伍衝過這個關口,就很難加以阻截。不管進入了伏虎寺或者進到善城,這些擅長隱藏自己蹤跡的江湖人都可以立刻化整為零,分別離開。除非出動大軍封鎖城鎮,一個個去把他們撈出來,不然這回的任務就算是失敗了。
武華的部隊人數也是百人,他們一到路口之後就開始設置防禦工事,用荊棘堆置在道路上,戰士們拿起自己擅長的兵器,雖然沒有騎在馬上,但他們這些專為任務挑選的精銳,步戰也不會有問題。
他跟劉赫、紀巢是從夏門侯還不是夏門侯的時候就跟著他的老人,現在的夏門侯當年還只是襲了萬騎長的位置,統領了一個有十萬戰士的大部族。
元國把所有本族出生的男女人丁都授予戰士的資格,即使每個元族人跨上馬都是弓馬嫻熟的好手,但如果不是在人口非常缺乏、或因為戰爭的關係減員需要補充的話,一個部族為了維持相當的生產力,不會把所有戰士都編入作戰單位,而會讓他們擔任牧人、工匠等等的工作去維持部落的經濟力,常備戰士以騎士為主。
所以十騎長、百騎長到萬騎長,是指所統領的騎士數量,但如果用在部族領導的這一塊上,那數量就要再乘以十。擔任千騎長以上等於是部族長,但他們沒有自己的領地,仍然只是流浪部族。如果要有穩定發展的草場,就必須在戰爭中立功獲封爵位,有爵位就代表會有相應的領地,有領地就可以招收其他流浪部族前來依附。
當然也可以直接找個貴族前往依附,由爵士劃定一塊區域給自己的部族居住。而相對的必須成為爵士的直屬部隊跟部族。
夏門侯的侯爵是自己領兵打出來的,他們這些人雖然只是夏門侯帶在身邊的近衛,但一直以來都享有百騎長的待遇跟地位。
對於夏門侯封道淳僧為軍師、並委以臨陣指揮的兵權的事,他們三個各有看法。劉赫對這件事情可有可無,他所率領的隊伍本來就是打前站的工兵跟斥候,在軍事行動中往往幾十個人散出去,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對道淳僧也是若即若離,不過只要夏門侯讓道淳僧領軍,那劉赫就會乖乖地聽話。
紀巢最為叛逆,對於道淳僧以及所屬新派的作為相當不以為然,即使會接受調度,也往往會有自己的一套打法,不見得會完全聽道淳僧的安排。由於他們三人的資格老,夏門侯對於紀巢這種聽調不聽喝的作法也是包容了,道淳僧也沒有因為這樣去找紀巢的麻煩過。
至於武華自己,其實是對道淳僧的做法比較服氣的。不管是對方獎勵生產的作法,或者許多軍事上的調動,都是為了把夏門侯所有的領地治理好,雖然影響到許多部落長跟騎士長的特權,讓這些人對道淳僧有些怨言,不過在夏門侯的安撫跟賞賜下,他們也多半順從夏門侯的指示。
看到了天空出現了元軍的火器放出的煙火,紀巢的隊伍恐怕是凶多吉少。武華差點有股衝動想要帶兵上去救人,但理智告訴自己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攏逃回來的傷兵。
他們三個人雖然都是夏門侯身邊比較早的家將,但彼此之間說不上有什麼好交情。劉赫經常不在不說,紀巢則是一副老粗的模樣,偏偏他那樣子頗受屬下的歡迎。
自己的作風比較嚴整,凡事會習慣多想想。這樣的性格也就注定了跟紀巢談不來,對於道淳僧交下來的作戰排佈,他是會照計畫下去執行的人,但紀巢就堅持『將在外』的原則,還想要說服他合兵一處,在被他拒絕之後,又去挑了百來個江湖人組成的義軍,帶著跟他一起行動。
原本的計畫是劉赫帶著火器從北邊發動火攻,那邊根本沒路可走,也只有劉赫跟他手下的尖兵隊才有這種身手跟輕功去完成這樣的任務,但藏虎嶺上沒看到火光,火光卻出現在紀朝伏兵的位置。
武華很快地猜到劉赫恐怕已經凶多吉少,恐怕他剛剛爬上去就被對方的人發現,並且以最快的速度襲殺。對方的下手之快,居然可以讓這些尖兵連發出警告的機會都沒有。他們的火油火具顯然都已經被敵人繳獲,並且用這些東西來對付了紀巢。
武華暗暗嘆了口氣,吩咐屬下副官準備收容逃兵重新編入建置,但若對方銜尾追擊,自己能夠收容多少逃兵也是個問題。剛剛跟副官吩咐完,就看到紀巢帶著他的人出現在山路上。
即使是在黑夜中,這群人仍然相當醒目,武華看了看人數跟他們的狀態,心中起疑。
來得太快了,而且也太從容了。火光剛剛亮起沒多久這些人就到了?雙方的營地可是間隔了七里多的山道,施展輕功跑過來也得要半個時辰的時間,可這些人看起來就只是用走的,那少說也得要接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們才能走得下來。
時間不對之外,他們這些人完全沒有被追殺的狼狽樣,也不像是打了敗仗,更不像是沒準備下挨了對方的火攻。
莫非紀巢因為對道淳僧不滿,決定反了?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y22sGL3Rw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euaRcFbPp
紀巢看到武華帶著人出現,又是一副戒備的模樣,心頭疑雲大起。
原本墨雲跟他說的那些,雖然令他起疑。他自己跟武華的交情也談不上好,但至少雙方並不是冤家,他也不信武華會向道淳靠攏,但現在看到武華一行人都帶著武器在戒備,而且看到自己之後並沒有放鬆警戒,反而懷疑之色更濃,不由得又對墨雲說的話多信了幾分。
爆出的煙火他也看到了,不過他並沒有多想,也沒有把煙火跟武華等人戒備的事情想在一起。在他看來,武華的戒備,主要是針對他。
為什麼武華要對自己特別戒備?肯定是這個不顧義氣的傢伙已經被道淳那禿驢給收買,兩個人合謀把劉赫跟自己殺死,然後就可以共享擒獲或殺死墨雲的大功。
想到這裡,紀巢握住斧頭的手一緊,表情帶出的殺氣已經明顯到無法掩飾。
武華原本要迎過去問他發生什麼事,此時看到他露出的情態,愕然止步:「你想幹什麼?」
「你這傢伙敢和道淳那禿驢合謀賣我,還問我想幹什麼?」紀巢舉起斧頭,舉步便朝他衝過去。
武華根本沒有想到紀巢會連話都不說清楚就動手,慣用的長柄大砍刀沒帶在身邊,連忙從腰間拔出佩刀應戰。他本來的武功就及不上紀巢,即使用上了稱手兵器,也只能多撐幾個回合,何況是這把輕巧短小的馬刀,沒過三招就被打落兵器,紀巢一斧直砍他的頸項,毫不留情。
武華危急間往前猛撲,鐵拳便往紀巢的臉上擊去,紀巢冷哼一聲,斧頭一收。武華右臂血光濺開,半隻手臂已經落到地上。
武華雖然砍了他的手,但也沒有撿到便宜。武華的副官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紀巢會突然跟武華打起來,不過看到紀巢動手,他連忙搶過一張弓搭上箭,全力朝武華射去。
這一箭正中左頰,紀巢怒嚎一聲,左手斧朝暗算者脫手擲出。飛斧來得極快,武華的副官未及閃避,已經被他一斧砍掉了半顆腦袋。
紀巢忍著劇痛拔下箭支,武華已經被親兵搶救回去,而紀巢這邊的人看到紀巢受傷,也發了狂似的取出兵器,衝向過來救援武華的部隊。
兩方人馬原本同是友軍,但此時自相殘殺的猛烈程度,猶過殺敵。兩方的軍官都已經受了重創,難以遏止軍隊。當墨雲的隊伍抵達這裡的時候,雙方已經有過半之數或死或傷,其他的人還在兇猛的揮刀互砍,彷彿這些友軍是自己不共戴天的血仇一樣。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V7VbDSzKj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lYLETg7Tk
武華看到墨雲的隊伍下來,他已經包紮止血,忍著痛要指揮部隊迎敵。可是部隊已經亂成一團,他在親兵的保護下退到後方,手下其他的人還在跟紀巢的隊伍互砍相殺。
亂勢止不住,游擊隊略作衝擊,隊伍也就散了。紀巢跟武華在手下的保護下奪路往山上跑,游擊隊略作追擊之後,這才收兵繼續下山。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DWbuoaHLd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wtAQkK9GN
魏玄雲帶著隊伍前進,秦夢雲以及鐵達、林燕等五大家將走在最後,殷眠雲仍然到處偵查打前站,觀察是不是有追兵跟阻截。這一夜下來天色將亮,所有人連著折騰了幾天,又走了一個晚上,幾乎是已經筋疲力盡。魏玄雲見到隊伍已經有人不斷地摔倒,知道這樣硬撐下去,接下來肯定會有人撐不住,見殷眠雲沒有查到什麼敵情,便下令原地整裝休息。
所有人如蒙皇恩大赦,就地盤坐。有乾糧跟水壺的就拿出來吃喝,受傷的、力竭的趕緊包紮用藥、練氣熬力,全員八十九名雖然沒有人死在山上,卻幾乎是個個帶傷,連鐵達等五大家將中,也有石磊跟江川兩個受了輕傷。江川是外傷,包紮之後只要不要劇烈動手,不至於影響傷勢,石磊卻是在昨晚的突圍戰中因為獨力承受了好幾波敵人掌門級好手的攻擊,受了內傷,此時面色鐵青,雖然表面上說自己沒事,不過路上已經吐了兩次黑血,在魏玄雲跟其他人以真氣相助下,暫時壓下傷勢。
墨雲坐在一棵樹下,閉目養神。雖然他沒有完成魏玄雲原本的計畫,不過戰場上的瞬息萬變,既然能夠拿到更理想的結果,魏玄雲雖然有點失望,卻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意見。他走到墨雲身邊坐下來:「師父,你要離開西防軍嗎?」
「回去之後,我就會提出請辭。不過想要留下來的人都可以留下來,我還沒有問你的想法,如果你也想要留下來的話,我可以幫你跟他們提一提。」墨雲道。
「西防軍有師妹在,應該不用多留我一個。」魏玄雲搖搖頭:「我想要到季都去闖闖看。」
「哦?」
「在出發前就聽說平郡王季效群已經領軍南下,前來支援這一次的防禦戰。我想趁著機會跟著他到季都去。」魏玄雲有點無奈的笑笑:「即使有師父的關係,我留在西防軍大概也就只能免罪,要往上爬是不太可能了吧。」
墨雲想到西防軍目前有點複雜的人事關係,同意的點點頭:「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如果事不可為,遊俠於江湖也是個選擇。」
「我擅長的就是軍事戰陣的指揮,只有在軍隊裏面我才能發揮。師父有想過要多收一個關門弟子嗎?」
「為什麼這麼問?」
「我們師兄弟三個人,除了夢雲之外,大師兄跟我都沒能練成全套的『雲劍九訣』。師父不擔心這套絕技失傳嗎?」
「這種事情我沒有特別想過。」墨雲遠望天際,黎明前最深邃的黑夜已經過去,天色已經從深紫色變為淺紫色。
「如果師父想要再收一個徒弟,也許可以考慮看看從師家人中的庶出子中挑選。」
「你有人選?」
「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年輕人。」魏玄雲道:「那是我還在死士營的時候。有一個孩子也被送到這裡,沒有人知道他犯了什麼罪,只知道他在一眾死士之中,表現並不遜於任何人。受訓一年,然後就奉派出去。他離開之後,師父在死士營找到我。」
「有這種人?」
「我認為他應該不是犯罪進來的,而是被故意送到這裡來接受死是營的非人訓練的。這孩子雖然年紀不過十二、三歲,根骨跟武功底子卻是相當不錯,任何兵器拿到手上就能夠應用,而且擅長利用環境。通常在死士營待久的人,眼神多半都會有隨時要死亡的覺悟,但這個孩子眼裡卻永遠都像是帶著希望。」魏玄雲道。
「你也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墨雲道:「這麼說,那個孩子應該不是犯了罪被送進去的吧。」
「我想不是。」魏玄雲回憶著當時的訓練跟任務,道:「這個孩子很特別。在死士營裡面沒有名字,只有代號。他的武功卻沒有劍術底子,擅長用槍跟匕首,單刀也行。」
「不是師家的傳人?」
「就算是,應該也不會是直系的。或許未能得到劍法的真傳吧。」
「真有趣。」墨雲拔起一根草叼在嘴上,站起身:「我看我們沒辦法多休息了。再不快走,我擔心我們的援兵會出問題。」
魏玄雲愕然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說。墨雲道:「你說的那個孩子,我可能有印象。到時候看機緣吧。以道淳那傢伙的道行,現在應該已經知道我們識破了他的計策,調動兵馬圍過來了。我們得快點下山跟援兵會合,趁著他們的兵馬跑了一夜已經疲倦,給他們來一記重的。既然他們不知道我們已經休息過,我們就還有機會。」
「是。」魏玄雲起身,拍手三響:「休息夠了嗎,弟兄們?」
ns3.145.201.15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