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緣起 - 第二章3

當我氣喘吁吁地走下石階，用一樣愚蠢的方法往下跳時，他已經坐在最後一級階梯上把玩我的水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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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我跳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他聞聲立馬轉頭，一眼就看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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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他用拿著水袋的那隻手輕輕對我揮了幾下「沒想到你真的還會再出現。」

「你還敢說，要不是你沒把水袋還給我，我才······」

要是他沒有拿走我任何的東西，我還會來赴約嗎？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我不敢直接了當的講出我整天心不在焉，都在期待這件事，所以乾脆改口。

「不一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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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看到他的眼神閃過一絲黯淡，我笑了出來，走到他坐著的那一級石階，用手撐著也坐下來，我從他手中抽走水袋。

我查看了水袋，裡頭的水和我昨天從雲崖邊拿回來的一樣滿，我記起了還渴得發熱的喉嚨，我張口就灌，過沒多久，半袋水就這樣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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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的明天工作完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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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他轉過頭來看著我，似乎對這個名詞也很陌生「看來我對這裡還是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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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女人，男人和六歲以上還沒接受成年禮的孩子都得工作，播種、犁田、蓋房子，一切都按照年齡分。」我看著他說「沒有工作就沒有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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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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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搔搔頭，抬頭望向綠樹與藍天。

「我不工作，但，我學習『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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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藝？」

這下換我困惑了，我也轉頭看著他，因為這著實是個全新的名詞。

「能舉個例子嗎？或著是示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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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像是射箭、標槍、製作地圖，所有維持基本生計以外的東西。」他手指向我手中的水袋「還有······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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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舉起水袋，在半空中晃了幾下，卻沒有發現任何能夠叫「技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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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他一把搶走我的水袋，開始輕輕拂過我用小樹枝和植物鬚根組合穿刺後的痕跡「將兩片防水布製做成能裝水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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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神奇。」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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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他竟讚美起我那製作破袋子的能力，但我沒有反駁，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對著我的水袋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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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展示一下我的技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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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水袋放在我腿上，站起身來，朝左右拉伸了一下手臂的肌肉，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閃著光，他抽出腰間那個銀色像刀子的東西，但體積卻小得多，他轉動手腕，那個東西也跟著轉動，從形狀看出刀鋒銳利無比，當刀尖透出的反光指向我的方向，我不禁往後挪了幾步。

他一注意到我的動作，馬上把刀尖轉過來指著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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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匕首。」他收起了所有的笑容，換上一副冷硬的表情，聲音也變得嚴肅「它幾乎能刺穿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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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好別太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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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移動雙腳，面向一片爬滿植物的泥牆，他彎身用兩根手指拾起一粒從我身上掉落黑色的棕麥種籽，他將它舉起到我看得到的高度，而我就像在看一場表演，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他走過去將那粒種籽安放在一小塊發亮圓點的正中央，再往後退回原來的位子。

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瞇起眼，雙腳微微分開成弓箭步，壓低身體，手上的匕首尖端朝著泥牆在空中比畫著，突然，他用力扭身，手臂帶動整隻手一起往前，匕首筆直地飛了出去，它在經過陽光時散出了刺眼的光線，但我眼睛無暇閃避，因為我也屏著氣等待它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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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匕首不偏不倚的就落在那個亮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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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驚呼。

而他緊繃的臉龐也放鬆了下來，這讓我聯想到每次我工作結束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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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把它撿回來。」他對我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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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瘋了嗎？竟然要我去取這麼危險的東西，我搖搖頭。

他只好朝我走了過來，用手推著我的肩膀，把我推到泥牆前。

我俯身查看那把匕首，它深深陷入硬質的土壤裡了，只剩下刀柄在微光下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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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來不及說任何一句話，他就伸手將它拔出，在他抽出匕首時，我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跟著乾泥塊一起飛了出來掉落在我的髮梢，我將那個東西取下來放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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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剖成兩半的種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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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神奇。」我學他讚嘆的語氣「不，這真是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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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做到的？」我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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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不難，只要多練習，什麼難事都能變得容易。」他嘴角依然掛著笑容，我猜是因為剛才的成功而沾沾自喜吧。

「你製作水袋的技藝也是一樣的。」他將匕首插回腰間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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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別開玩笑了，現在不算，我從日出到日落都在工作，哪有時間做別的事？」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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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只有每天工作的人，才能感受到這種被生活所迫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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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從哪學來這個的？」他高舉著我的水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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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到了他手上，我只能聳聳肩，跳上去把它扯下來，但是不知道是我用力過猛，還是他抓得太緊，它居然就這樣被扯成兩半，鬚根鬆了開來，防水布綻開一個大裂縫，裡面的水毫不留情地灑在我們的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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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幾秒，我們就這樣盯著彼此濕漉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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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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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也想跟著一起笑的，但是看著手中破掉的水袋，一股怒火在心中燃燒，雖然被淋下來的水澆熄了不少，一想到又得重新縫，就不由地冒出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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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爲每個人都和你一樣高嗎？」我生氣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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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仍然笑不可抑的他嘆了一口氣，走上石階去尋找我要的材料。

他見狀才止住了笑，快步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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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嘛。」他甩了甩正在滴水的頭髮，一兩滴水珠濺到我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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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怒氣我走得更快了，我走上幾級石階，在一個充滿花草的平台轉了彎，我衝到平台上，用鞋子胡亂踢著遍地的雜草，但幾分鐘後，我發現這確實不是個好方法，因為反彈回來的草葉總會遮蔽我的視線，以致於我看不到任何東西。

無奈之下，我只好蹲下來用手慢慢翻找，他也在我旁邊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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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找的東西長什麼樣子？或許我能幫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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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理他，繼續在一堆亂草中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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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看到了一群隱藏在草叢中的小圓球，我一次拔了六七個，將那些小圓球連同底下細長的根塞到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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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斷忽視他滿臉的抱歉，站起身，出發去尋找合適的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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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是我幸運，在樹下撿到了一根大小剛好，又細又尖，能扎破防水布的樹枝，只可惜它被我在工作時弄丟了，今天不知道還有沒有那種運氣，我只能在這個樹枝少得可憐的地方繼續低頭探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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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根能刺破布的樹枝都沒有！」在我踏遍整個平台，腳邊踢到的卻都只是那些渾圓厚實的大樹枝時，我喪氣地大聲說「這樣我要怎麼補完我的水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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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憤地瞪著他，但他的臉上仍是一派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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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呢？」我故意問他，想藉機好好訓斥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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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沒有停止那個表情，只是彎身撿起我腳前一個中等大小的木棍，隨手撥掉上面沾附的泥土，再亮出腰間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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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可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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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開始還沒看懂他的意思，直到匕首刀刃閃出銳利的光芒我才回過神來，他要用那一把只比手掌長一點的匕首將木頭削成能夠穿過布，又小又細的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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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話可說，他想到了最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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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能在幾十米外用匕首射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光點，那他一定能輕鬆完成這件事。

我刻意讓空氣沈默了幾秒，壓下了心中所有的佩服，轉身往反方向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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