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森 - 第七十四章

21天18個小時12分又38秒。

經過了這麼多天，終於有人受不了了。

趙廷緊皺著眉頭，用筷子反覆戳著碗裡的餛飩，看著那個失魂落魄三個星期的某人，牙癢癢忍不住碎唸：「你到底要還要持續這個狀態多久？整天擺著這張撲克臉給誰看？深怕別人不知道你被拋棄啊！」

落染天正要吃進一口鹽水雞的手頓住，立馬送了一個眼神過去，沉聲說：「叫你看了？」

「你以為我想啊！」趙廷眼角抽了幾下，罵人的心都有了：「上課你也臭，下課搞自閉，連晚上在寢室都不忘記散發你孤單寂寞覺得冷的氣場，我他媽瞎了眼都能知道！」

落染天不想理他，繼續吃著晚餐，當他是空氣。

趙廷又大力地戳了下那顆面目全非、皮肉分離的餛飩，真的忍不住罵：「媽的，你自己憋出的病別忘我們身上撒！這麼想看他不會直接去找他啊？在這裡長蜘蛛絲給誰看！」

落染天又是一頓，想起前幾天的事情，過了一會才說：「我不想給他壓力。」2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l8kLcaCo

「所以你就把壓力丟給我們啊？」趙廷翻了個比餛飩還白的白眼，「你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會考慮這些啊？你不是果決又行動派嗎？為什麼到林笙這裡就畏手畏腳的？轉性了是不是？」

落染天其實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樣。

一方面很想他，一方面又不想去打擾他。

加上那個醫生說的話，結果就變成了這樣。

什麼事都往自己裡頭塞，完全成了一個大悶鍋。2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T3NBA5h9

賴翔緯在旁邊吸著涼麵，覺得他們兩人的氣氛比他在這種大冷天裡吃涼麵還冷，試圖緩和一下：「⋯要不我們先吃完飯再說？餐桌不擺脾氣，臉色不當配菜，兩位大哥行不行啊？」

他一出聲，兩位大哥瞬間就沒了聲音。

只不過戰場轉換到了盤子上。

賴翔緯看著那盤被人蹂躪著的鹽水雞搖了搖頭，內心感嘆一句，戀愛中的男人，真難⋯

想在旁邊當個吃瓜民眾，就更難了⋯2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U325oThV

可能真的被氣場煩到，回到寢室後趙廷又跑到了某人面前撂下一句：「等我洗完澡出來之後別再讓我看見你這表情，要嘛去找他，要嘛收起你的情緒，善待室友是宿舍最基本的道理，我實在不想揍你一頓，好讓你清醒清醒。」

趙廷說完就走人，正要踏進浴室前，背後傳來了一聲：「我也不想這樣。」

低沉的嗓音透著一股無奈。

賴翔緯看著兩人有點緊張，於是坐下來，拿出擺在小桌子上的科學麵，又開始嗑了起來壓壓驚。

趙廷嘆了一口氣，轉過身，說：「那你到底想怎樣？」

落染天又不說話了，似乎還沒找到答案。

趙廷見他這副模樣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是不是，我替你說，你不就是想去找他嗎？」

落染天還是沒說話，趙廷嘖了一聲：「既然想就去找啊！你到底在幹嘛？到底在猶豫什麼？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落染天嗎？這麼婆婆媽媽真的很不適合你欸，你平常的風格呢？」

「他現在只想專心練琴，我不想去煩他。」

他總算忍不住開口，趙廷又嘆了一口氣：「你還記得你的角色嗎？」

落染天也皺起了眉頭，趙廷繼續說著：「你是他男友，在這種時期你才最該待在他旁邊，你最懂林笙的個性吧，專心沒錯，可每次都會忘記周圍的人也會受到什麼影響不是嗎？這些不都是你發現的嗎？那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你待在他旁邊還需要理由或藉口嗎？」

過了半分鐘，開了第二包科學麵的賴翔緯就見落染天站了起來，然後動手開始收拾行李。

賴翔緯看回了趙廷，感嘆了一聲：「真猛⋯」

廷哥該硬起來的時候還是很硬的。

趙廷不再說什麼，直徑要轉身進浴室，又聽見落染天說：「謝了。」

他瞬間跩了起來，把衣服甩上肩膀，笑哼一聲：「就說老子比你會談戀愛吧。」

落染天也笑了一聲：「單身狗的標籤依然穩固。」

「⋯」2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JYnk4hSKI

趙廷咬牙切齒：「滾吧你。」然後碰地一聲甩上了門。2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q92R8WLww

21天21個小時47分又7秒。

林笙坐在琴房的桌子前，抬手按了按眉心，覺得有點累，但還是想告個段落再去休息。

他甩了下頭，繼續進入寫譜模式，偶爾在轉個身試音。

當他試了32個小節時，門鈴響了。

「⋯」

晚上10點，誰啊？

他抱持著疑惑走去開門，就見到了一個現在本來應該待在某個寢室裡的某人。

「⋯」

那人還拖著一個行李箱，面帶微笑：「晚上好。」

「⋯」

林笙瞬間清醒，發自內心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落染天不以為然，笑說：「我被人從寢室趕出來了，現在沒地方住，你可以收留我嗎？」

這表情完全不像是被趕出來的人應該有的，林笙想也不想就說：「鬼門還沒開就說鬼話了？」

「是真話。」落染天的嘴角揚得更高：「你可以打通電話試試。」

知道他是唬人的，但林笙還真的打了通電話給賴姓目擊者，賴某也毫無負擔地說：『沒錯沒錯，天哥是被廷哥趕出去的，剛才他們大吵一架，現在寢室氣氛太恐怖了，不是人待的，叫他別回來！』

「⋯那你就不是人？」

『我不是。』賴某理直氣壯：『我賴皮鬼。』

「⋯」

原來是有一隻提前跑出來了。

林笙沒辦法，最後只能放行，但想來想去也知道落染天想幹嘛，於是說：「你明天就回去。」

落染天才剛把行李抬過門坎就收到了驅趕令，「讓我進來不就是同意了嗎？」

林笙又捏了捏眉心，說：「別這樣跟我來回跑。」

落染天見狀，說：「你很累嗎？」

林笙抱起雙臂，「對，因為這樣很累，所以你明天就回去。」

「如果我不走呢？」落染天直盯著他。

林笙皺起眉頭：「你現在是要跟我吵？」

「沒有。」落染天雙眼暗了下去，「我不想跟你吵，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林笙看著他，然後揉了一把臉，嘆了一口氣說：「我也不想⋯你明天就回去，別跟我一樣好不好。」

一個人累就夠了，不需要連另一個人都拖下水。

落染天垂眸想了幾秒，沒說話只點了下頭示意。

林笙輕嘆一口氣，態度也不那麼強硬，說：「看你要住樓上還樓下，東西你都可以用，我在琴房待著，有事的話喊一聲就好，我房門不關。」

落染天把行李扛上了二樓，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林笙的房間。

他站在門口看著整箱的行李沒動作，在樓下傳來的鋼琴聲中嘆了一口氣。

因為落染天的關係，林笙也沒在琴房待多久就上樓了。

他打開門時，落染天正拿著衣服，看起來是要去洗澡，「還沒洗澡？」

「嗯，借你的浴室用一用。」

落染天說完，就繞過他旁邊走了出去，林笙輕皺起了眉頭。

剛才說話太衝了，想也知道落染天是來看自己的，怎麼就沒好聲好氣一點呢？

林笙懊惱了一會，想到了一個辦法。

等落染天都弄完後回房間，一開門就看見這個畫面。

林笙已經躺在了床上，一手撐著頭側躺著，見自己來了之後拍了拍旁邊的枕頭，說：「床有點小，不過才一晚而已，擠一下？」

落染天愣了愣，頓時就懂了他的意思。

肯定是意識到剛才對自己的語氣不太好，所以想著彌補吧。

落染天揚起了嘴角：「沒關係。」

林笙鬆了一口氣，又拍了拍枕頭，「來啊。」

落染天走到床邊，看了一下，說：「你想睡外面？」

林笙仰著頭看他，「上次你不是說以前有過從床上掉下去的經驗所以會怕，裡面給你睡吧。」然後他縮起了雙腳要讓他過。

落染天想了想：「只有今天，睡外面也可以。」

林笙是無所謂，「行吧，都可以。」於是他直接翻個身往裡面躺過去。

落染天把燈熄了之後也掀開棉被躺了上去。

房間很安靜，床也真的有點擠。

林笙面對牆壁躺著，在黑暗中睜著雙眸，感受著背後的那個體溫。

現在才回過神來，落染天此時此刻就在這裡。

他們已經多久沒有這樣待著了？

忙碌的生活佔據了他的每一天，和落染天的對話也是透過手機訊息。

或許是因為剛才的事情，兩人誰都沒說話。

林笙累了，這半個月以來，他只要一沾到床就是秒睡，今晚是因為落染天在，所以撐了一點時間，現在他是真的要睡著了。

床板被動作帶出了點聲音，非常輕微，甚至不足以被稱為動靜。

但真正讓林笙又拉回了點意識的是那隻環過腰間的手，和那小聲的一句：「我好想你。」

極小，卻迴盪在思緒裡，無法忽略。

林笙幾乎是撐著最後一絲精神，伸手抓住了那隻手，然後轉側身靠著他，低語說：「我也是⋯」

下一秒他就陷入了睡眠，手也依然緊抓著他。2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q4hnPT52

落染天看了他幾秒，接著往前輕抵著他額頭，也跟著他一起閉眼入睡。2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LHhTA6G3R

春雨到來，窗外是一片陰天，使得房間昏暗。

林笙睡得很舒服，沒聽見鬧鐘的聲音，可以說是睡到自然醒。

他眼睛都還沒完全睜開，半趴在枕頭上找手機，看見時間的時候都愣了。

早上9點34分。

是這一陣子以來睡最晚的一次。

他還在疑惑為什麼沒聽到鬧鐘聲時，身後就先響起了一個聲音：「早安，睡得還好嗎？」然後旁邊的棉被陷了下去，一個吻落在了側臉。2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yH5wVOHJD

「⋯」

都忘記某人昨晚來了。

林笙坐起身緩了一會，用想睡覺的嗓音說：「鬧鐘是你關的？」

「抱歉。」落染天低下頭，做好被罵的準備，「你看起來很累，所以我自作主張關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事情還悶在兩人心裡，落染天這副模樣讓他有點無奈。

落染天以為林笙在氣，正要再次道歉時，有一隻手放在了頭上，然後輕輕地摸了摸幾下，他的聲音響起：「沒關係，今天假日不用去打工，偶爾也沒差。」

落染天抬起頭，立刻露出微笑：「好。」想到一件事，又說：「早餐我準備好了，吃嗎？」

林笙以為所謂的準備好就是去外面買回來，結果當他站在餐桌前，才知道他的＇準備好＇是什麼意思，「⋯這些是你做的？」

「嗯。」落染天見他有些愣怔的表情揚起了嘴角：「早上發現冰箱裡都是一些便利商店的速食品，想說你可能忙也沒時間自己做飯，所以就我就做了一些，這樣比較健康。」

幾片烤的酥脆又帶點焦香的吐司、兩顆蛋黃連在一起的荷包蛋、調味看起來就很清淡的雞肉、淋了一些甜醬的蔬菜、顏色繽紛的水果、還有一杯最愛喝的豆漿。

總共幾個盤子擺在了桌上，差點就快擠不下了。

說真的，一起床就看見有人為了自己而親手做的早餐，不止心裡那股疲憊感全都消失了，也有了想繼續奮鬥的動力。

落染天見林笙還沒回神，笑說：「還沒開機完畢嗎？要不要一邊吃一邊醒神？」

林笙沒說話，點了點頭。

他吃的一乾二淨，連沒什麼味道的雞肉也一併掃光，這就讓落染天很滿意。

林笙幫著他一起收拾，之後就進了琴房。

過了中午12點後他才再次出現，又發現家裡變得有點不同了。

他自己一個人住而已，來匆匆去也匆匆，能夠不留下痕跡已經是最大的努力了，更何況是把其他東西整理乾淨。

才沒幾個小時，家裡煥然一新，整齊到讓他滿頭霧水。

想也不用想這是誰的傑作。

落染天聽見他出琴房的聲音，放下了手中的書本，轉頭笑說：「肚子餓嗎？要不要吃午餐，我弄一下就好了。」

等到林笙回過神，他已經坐在餐桌前，然後前方擺著一碗熱騰騰的鍋燒意麵，就像早餐一樣，健康卻不重複菜色。

林笙對這碗麵無話可說，他全程邊看著落染天邊吃完的。

和微波食品完全不同，熱湯讓胃舒服起來，連帶著心也一起暖和了。

林笙看著空碗發呆，就聽見落染天開口說：「明天一樣是假日，我晚點在離開可以嗎？」

他眨了下眼回神，嗯了一聲：「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晚上騎車危險。」

落染天答應下來，就起身把空碗收拾乾淨。

林笙看著他的背影，有點愣神。

下午就和早上一樣，林笙待在琴房裡，落染天就坐在客廳看書。

林笙偶爾從琴房出來找水喝的時候，落染天就會問他晚餐想吃些什麼。

他頓了頓，回了一句隨便後又進到了琴房裡。

接近晚上的時候，林笙很早就從琴房裡出來了，他見客廳沒人就往廚房走，果然馬上就找到人了。

他靠在廚房門口安靜地看著落染天忙碌的背影，聞著帶點酸辣的味道飄浮在空氣中。

明明就和前幾天一模一樣的行程，可是他今天卻不覺得會累。

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嗎？

到了時間就會有熱騰騰的食物吃，吃飯的時候也有人可以說話。

和平常一樣的模式，卻因為這個人而變得不同了。

多出了很多生活的氣息。

他們各做各的事情，卻不會互相干擾。

時間交叉時，就會一起說說話，一起吃飯。

這也算是種「待在一起的感覺」吧。

他突然想起落染天今天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早安，是個平凡卻又特別的詞彙。

新的一天，第一個見到的人說的第一句話。

再加上這個意義非凡的人，這兩個字就會有個特殊的魔力。

會讓心情不自覺地變好⋯非常、非常的好。

林笙直起身往他身後走，站定位置時，說：「落染天，轉身。」

突然出聲也沒讓落染天嚇到，他沒多想直接轉身，然後林笙整個人靠了過來，雙手環住他腰間，重量全部壓在他身上。

落染天愣了一瞬，問：「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因為沒洗手不敢碰林笙，只能舉著兩手，用擔心的眼神看著他。

林笙抱著他閉上雙眼，給了他一個答案：「充電。」

這才讓落染天放下心來，笑說：「慢慢充，不著急。」然後悄悄地把身後的火給熄了，再蓋上鍋蓋保溫。

兩人保持著這個姿勢很久，落染天以為林笙真的是累壞了，低頭輕輕地蹭著他。

「來回兩邊跑真的很累，你不介意嗎？」

落染天一愣，立刻說：「不介意。」

「我只會賺錢，不太會生活，這樣也不介意嗎？」

「不介意，我會。」

林笙安靜了片刻，才說：「對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想要你和我一樣累。」

「不累。」落染天又蹭了蹭他，「看不見你我才覺得累，每天都過的很慢。」

其實他們都想待在對方身邊，因為顧慮的太多，卻在無意中傷害到了他。

真是有夠傻。

答案明明很簡單，卻把它複雜化了。

變傻也是談戀愛的後遺症，林笙算是體會到了。

「你要和我一起住嗎？」林笙直起身，對上他的目光，認真地說：「我負責賺錢給你，你負責我的生活，如何？」

落染天愣了一瞬，直接把他抱進懷裡，露出笑容說：「好，當然好！」

感覺到他抱得緊，林笙也忍不住笑出來：「有這麼開心嗎。」

「超級開心。」

落染天也笑了起來，整間屋子充滿了他們的笑聲。

22天16個小時58分又39秒，畫下了一個句點。

今天，是他們一起生活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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