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達斯首部曲：地下人莊 - 第十一章夜晚的普洱茶（修訂版

鮮紅的酒光倒映在花雕桌子上，也映出了菲洛拉忐忑不安的心情。

「你的名字叫什麼，我有點忘了。」昆席搖晃著酒杯。

「菲落拉．瑞克佛．漢斯。」

「菲洛拉。」他反覆咀嚼著文字。「是個好名字。」他走過對方身旁。

菲洛拉大氣不敢喘。

「怎麼了，酒不合你口味嗎？」

「不、不是的。」

「那就喝給我看看。」昆席啜了一小口酒。

她看著手上的杯子，掙扎幾番後將它一飲而盡。

如果他真的要殺我，那我也無處可逃。

「還要嗎，你的酒量如何？不用客氣，我還有很多。」他又倒了一些酒到對方的杯裡。

「謝謝。」她錯愕的身體一僵，盯著杯子上自己的面容。「我沒有酗酒的習慣。」

「大人的酒量都不差。」

「可能吧。」她一口喝完東西，酸酸澀澀的酒摻雜著一股淡淡的腥味，跟平常的麥酒相差甚遠。「可您真的要把這麼昂貴的東西給我這種人浪費嗎？」

「我說了，這是謝禮。」他神情平靜，似乎對少女的態度不是很滿意。

「可我明明也沒做什麼……」

「沒關係，就當是陪我喝的吧。」昆席將客人的酒杯倒滿。「我很少遇到品味與我相同的人。」

「不，您過獎了，我跟本沒什麼品味可言。」

「沒事，你真當我們貴族這麼高傲的嗎？」

菲洛拉楞楞的望著地板，接著撇過頭。「抱歉……」

菲洛拉一杯接著一杯的喝，只要杯子一空或是剩下一點，昆席就會添滿，可她沒注意到的是，對方除了開頭舔的一口，其餘時間都在為她添酒，而少女一個人就快把整瓶給喝光了。

「現在，你有什麼感覺嗎？」昆席試探道。

「沒什麼感覺。」她放下酒杯。

「是嗎？」他挑了下眉。

菲洛拉沒有說話。

看著眼裡還是充滿恐懼的少女，他燃起了興趣。

「你父親是誰？」

「伊恩．瑞克佛．漢斯，南方的一等士官長。」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平民出生的長官。」

「每個人都這麼說。」

「那你呢？」

「只是普通的上兵而已。」她忍住想脫掉外套的衝動，一股燥熱從體內竄升。

「我以為你是士官了。」

「我不是軍校出生，只是服役的普通士兵。」

「我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把女兒送去當兵？」此時昆席摸摸下巴的鬍子，歪頭興味富饒的盯著人，彷彿要把她看穿。「要是我有個女兒我絕對不會讓她活成你現在這個樣子。」

「當兵比起務農可以拿更多錢，」菲洛拉猶豫了一下。「女生當兵沒什麼不好，並不比男生差，那裡就像是一個大家庭，彼此都是出生一樣的人，就像是兄弟姐妹。」她想起了年幼時期受到的對待，或許進入軍營是最正確的選擇。

「那我再問你，為什麼要接近瑪格麗娜？」

「什麼？」她抬起頭，手指握緊杯腳。「不是我主動接近她的。」

「那你告訴我，她是怎麼主動接近你的？」

「當初我們在河邊遇到，我不小心弄髒了瑪格麗娜大人的裙擺，做為交換，她邀請我跳一支舞。」

「你穿這身挺好看的，不像是軍人會擁有的衣服。」昆席一番話證實了菲洛拉的猜想，這個人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那你確定沒有其他企圖？」

「絕對沒有，大人。」她眼神堅定，可是猶如海浪般襲來的暈眩讓她很難對焦視線。

「你多大了？」

「快二十一了。」菲洛拉咳了幾下，杯子在手中被捏碎了。

男人露出笑容，對玻璃碎渣毫不在意，繼續追問：「你有其他兄弟姊妹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如果你想活著走出去，我勸你乖乖回答我的話。」

「我們幾乎沒有見過面。」

「有多久？」

「從他出生到現在。」菲洛拉頭開始抽痛，她倚在吧檯掙扎著呼吸，痛楚壓制住了情緒。

「母親呢？我都沒聽到你提起她。」昆席將一切收盡眼底，繼續發問。

「她……」少女邊換氣邊回想有關母親的事情。「我不記得了。」

「真是稀奇呢，居然會忘記。」他晃著晶瑩剔透的高腳杯，火紅的夕陽穿過玻璃杯照耀到地上形成了搖光閃爍的影子。「看來你真的是沒人要的孩子，連母親都不認識。」

「時間久了就忘了。」她根本沒有精力回答，隨便塘塞對方，太陽穴抽痛的快爆炸，此時菲洛拉大腦一片空白，生存意志在酒精的作用下蕩然無存。

「知道為什麼嗎，小老鼠。」他冷笑。「瑪格麗娜可是我們家族的掌上明珠，平日我們連碰都捨不得碰她，更別說是責罵了，而你，區區一隻老鼠居然敢靠近她，還親了她。」男人語氣慢條斯理卻俱威懾。

「可我不能……不能違抗瑪格麗娜大人的命令。」菲洛拉痛苦的跪在地不停的咳嗽，頭已經痛到無法思考，胃也感覺揪在一起，而貴族就這樣看著她。

「所以現在，你吃到教訓了嗎？」

「我本來就沒做錯什麼，一直強勢逼人的是你們。」她將身體撐起走向酒廳大門，卻怎麼打也打不開。

「我現在還不能放你走，等你死透了我才好處理你，畢竟這麼大一具屍體要埋也是挺麻煩的。」

「你這個騙子，我明明什麼也沒做。」她轉身怒不可遏的指控，可體內的陣痛讓她不得不躬著背緩解。

「沒錯，畢竟我最討厭的就是不守法的人，尤其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庶民，更何況我本來就對鄉下小孩帶有偏見。」

菲洛拉強忍著痛楚想破壞門把，突然她碰到口袋裡有個硬物，拿出來一看是把精緻的浮雕金鑰。也不管那麼多，她把鑰匙插進了鎖裡，門應聲打開，她衝出酒廳的門，大廳的所有人都看著她，瑪格麗娜看見對方立刻站起了身。

「菲洛拉，怎麼了？」女孩看著對方佈滿血管的面容和不自然扭曲的肩膀，她急忙想上前拉住少女。

然而菲洛拉沒有理會，掩著嘴逃出宅邸，在大理石地板留下了幾滴鮮紅的鮮血。

「等等，菲洛拉！」她想追上去，卻被阿姨阻止。

「天要黑了，外面很危險，別管她了。」

「不，她受傷了，而且很嚴重，」這時昆席慢慢從酒聽裡走出來，瑪格麗娜看見對方手上的酒瓶，瞬間反應過來。「你給她喝那個東西？叔叔，您想殺了她嗎？」

「讓她看著辦吧，沒有人會在乎一個低賤士兵的死活。」他走回酒聽，瑪格麗娜立刻奪門而出，試圖追上逃跑的菲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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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洛拉憑藉驚人的意志力回到了家，隨後立刻拉開門衝進浴室，大口大口的鮮血和酒被嘔出喉嚨，頭和胃前所未有的疼痛。

好不容易緩了點，她全身虛脫無力的倒在床上，身體依舊在發抖，也依舊痛苦。

她始終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咳咳咳……咳咳……」菲洛拉雙手環住腹部捲縮在床上，全身骨頭彷彿熔化一樣灼熱，肌肉撕裂般分離，意識薄弱。

時鐘滴答滴答的響，窗外夜幕降臨，屋內暗的伸手不見五指。

迷迷糊糊中，她隱約聽見一樓的門被敲響，可她也管不了這麼多，胡亂推開被子就闔上雙眼昏倒在床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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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洛拉。」

什麼聲音？

「菲洛拉。」

瑪格麗娜？半夢半醒之間，她感覺有雙溫暖的手覆上臉頰。

「醒醒。」

「不要，走開。」她皺眉低聲反抗。4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1ZhkDSCn

「等一下再睡，先起來。」瑪格麗娜輕輕扶起對方。「你還好嗎？」

「你怎麼在這裡？」她瞇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問道。

「管家帶我來的，而且你門沒鎖。」瑪格麗娜拿起一旁的杯子。「你應該很不舒服吧，這是普洱茶，可以讓你好一點。」

「我不要，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管。」她翻過身背對女孩，情緒堆積在胃裡五味雜陳，她還不想那麼快面對貴族千金。

「不行，不喝的話你會傷的更嚴重，想多活久一點就聽話，喝掉好嗎？」瑪格麗娜柔聲勸說，並捧起她的臉把她叫醒，「就當作賠禮，這次我不會騙你的。」

「不要。」

「聽話，不會害你的。」半騙半哄下，對方終於喝掉了那杯茶。隨後瑪格麗娜替對方換下衣服，確認好狀況後才下樓；她望著陌生的環境，很快被客廳櫃子上的東西吸引，那是一組老舊的相片，旁邊還有幾本攤開的書。

她好奇的拿下來查看，嘴角泛起微微的笑容，她看見了菲洛拉幼年時期的照片，跟現在的士兵簡直一模一樣，即便是模糊的影像都掩蓋不了她那股像太陽般洋溢的熱情。

瑪格麗娜坐到沙發上，開始翻閱起菲洛拉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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