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似真醉晚林 - 013 獵妖前備菥蓂局（一）

慕凌拉著花似真，兩人在林間疾行了好一會兒，路上，慕凌毫不理會後者的叫嚷，直到離開若虛崖有一段距離後，他才總算鬆開手，漸緩腳步直至停下，轉過身去看向花似真。

二人剛站定，花似真立刻道：

「你可總算願意停下了，我還當你真那麼喜歡拉著我跑呢！」

「……我沒有喜歡拉著你。」

「是嗎？那下次你還是背著我吧！省得九爺我這麼累，瞧你那速度快得跟逃命似的。」

「沒你說得那麼誇張。」慕凌微微皺眉。

花似真一面伸展筋骨，聞言只道：

「不是逃命啊！那逃婚得了吧？」話剛說完，她忽地又一個激靈，自言自語道：

「不過如果是逃婚，那不就變成咱倆私奔了？」

「你別胡……」慕凌張了張口，但花似真卻是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反倒像是來了興致般越說越有勁。

「你說你平日幾乎沒怎麼出谷，各派間流通的事大概也沒幾個知道的，簡直跟那深閨大小姐沒什麼兩樣，若非我俠士花九爺將你帶離那無聊之地，想想你後半輩子大概也就是這麼無趣了，所以啊──」

「……花九。」到此，慕凌終於再也聽不下去，隨即面色僵硬地出聲制止她繼續胡言亂語。

不料，花似真先前那話是停了，但接著卻是應了這麼一句：

「小姐您請說，只要是小姐的願望，在下定當不負所托。」

「……」

這人還演上癮了是吧？

怎的他看起來半點不像前不久才被威脅過的人呢？

慕凌一陣無語，隱約覺得頭有些疼，輕吐了口氣才道：

「說正事。」

「行唄！」花似真撇了撇嘴，倒也並非不懂適時打住這個道理。「不過時候也不早了，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

「嗯。」

小鬧過後，兩人又開始提步往前，而花似真自是接續先前的話題，問道：

「現在能說了吧！你方才那麼急著離開做什麼？」

「他威脅你。」慕凌道，可花似真聽了卻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就只是因為這樣？」

「就只是因為這樣。」

見慕凌依舊答得這般理所應當，花似真不禁扶額，直道：

「可你不還有問題要問他的嗎？」

聞言，慕凌腳下一頓，再次出乎她意外之外地答了句：

「不必問了。」

「……這又是為何？」

「如若是他，必然不會採行威脅這等卑鄙之法。」

……

花似真頓了頓，著實未料對方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做出判定，想了想，又道：

「雖說我當時也是有些慌了，可現在想想，把陰鬼符給扔下去這種事，不論後果為何他都討不了半分好，說不准真只是拿來嚇唬我的呢？比起這個，我倒是覺得你一來他就要走，連陰鬼符的事都不繼續追問了，這舉動才是怎麼看怎麼可疑吧？」

「依你所說，確實有些不對勁。」慕凌眉宇微蹙，忽地抬眸。「但我之所以認為不是他，還有一個原因。」

「嗯？說來聽聽。」

「你有注意到嗎？他的眼睛。」

「眼睛？眼睛怎麼了？」花似真一臉疑惑。「難不成他的眼睛還是瞎的？」

「……」

「……等等，我不會還真說中了吧？」花似真愕然道。

「確是如此。」而慕凌也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花似真的雙眼因為驚訝而撐大，忍不住道：

「不是、他那還帶著張面具呢！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觀察。」

慕凌答得簡短，半响見花似真依舊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樣才又補充：

「我以前見過那樣的病人，眼疾患者，雙目視物不清，說話時多半不會如我們這般習慣性地面對著別人，眼盲者更是如此。」

……

花似真努力回憶了方才的情景，說實在，當時根本不覺得杜菘青的行為有任何異常之處，可如今聽慕凌這麼一說，倒好像還真有那麼一回事。

這時，又聞慕凌淡淡地道了句：

「我所認識的那人並未失明。」

「說不定是後來才失明的呢？」花似真道，末了卻是突然一頓，眸光疑惑地看向慕凌：

「……嗯？奇怪了，我先前一直以為你只是覺得那人看著像是師出浮生谷，可如今聽下來，倒更像你心裡本就有個底，莫非他還形似你認識的某個人？」

慕凌搖頭：「既已確定不是他，自然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

「你這樣就確定他不是了啊？依我看，未必。」花似真道，語氣聽著也不知是哪來的直覺和自信。

慕凌瞥了她一眼：「你覺得以他的身手，有可能會被人弄瞎了眼？」

「我可沒這樣說啊！誰知道是不是他自個兒把眼睛給弄瞎的。」

「……你別又在胡言。」

「我才沒有胡言！」花似真再次反駁，儘管她其實也知道這聽起來有些荒謬，可到底是不無可能。

兩人僵持片刻，然而若要比耐心，慕凌是說什麼都不會輸的，想當然耳，最終還是由花似真率先妥協。

「也罷，你說不是就不是唄！反正他也不是九爺我的誰，我管他哪個門派呢！」

……

慕凌聞言，又是朝她瞥去一眼，雖說還是那樣清冷無波，但不知為何，花似真卻隱約覺得對方似乎有什麼想說卻並未說出口的，而她這人又是一慣直來直往，看他這個樣子未免有些彆扭，便道：

「你要有什麼話想問就問吧！方才既是讓你在旁邊聽了，我也就沒想過瞞你。」

未料，慕凌聽她這麼說後，首先問的卻是這個問題：

「為何他對那符咒如此執著？」

「……我說慕凌啊，你要問就不能問個我能回答的嗎？為何那前輩要執著於陰鬼符，這我怎麼會知道呢！」面對慕凌，花似真今日還真是難得地無奈了好幾次。

想了想，他只好改口問道：

「聽你們當時所談，陰鬼符實是不祥之物，你……當真只是看過而已嗎？」

果然最後還是避不了這個問題。

花似真眉間微蹙，卻仍是道：

「我真的只是見過，而且那都還是我小時候的事了。」

「那……」

「我知道你想問我是在哪見過的。」

……

慕凌止住了話，表情雖有些猶疑卻並未否認。

花似真心嘆了口氣，她早知道似慕凌這般正派之人，在聽了他們於若虛的對話之後必然不可能無動於衷，何況陰鬼符確實狠毒，就算他不問，她也該提醒他以後見著要小心點，只是依舊對此避無可避的問題感到有些無奈罷了。

「這事我可以告訴你，但我說了之後你可別再問下去了。」

「嗯。」

「……我是在我師父那兒看到的，包括那些煉製方法，也全是我師父告訴我的。」

「你是指，斷雲莊莊主？」

「唉呀不是不是！」花似真連忙否認，然而此言卻讓慕凌眼中疑惑更甚，全沒想到她的下一句話竟又是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誰跟你說段叔叔是我師父了？」

……難道他不該那麼覺得嗎？

見她那一臉奇怪，慕凌只覺感到奇怪的不應該是他嗎？

身為斷雲莊弟子卻說莊主並非她的師父，莫非她的經歷還跟他一樣不成？

當然，他並未把內心的猜測說出來，只問：

「此話何意？」

花似真挑眉：「方才不是說好不會繼續問下去的嗎？」

「但……」

「但也沒人像你一樣把說一半的是吧？唉！我那不也是怕說出來會被我師姐扒皮嘛！」

「……」慕凌沒答話，心裡卻不明白此事有何不能說的。

花似真看他一副不解的模樣，猶豫半响，終於還是道：「除非你答應絕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我師姐和老三在內，一定不能讓他們知道這是我告訴你的。」

「可以。」

難得見對方神情如此認真，慕凌整個人也不禁跟著慎重了起來。

「行，那你過來點。」

雖說現在這林子裡壓根兒就沒他們以外的人，但花似真仍非要顧作神祕地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而後才壓低聲音，道：

「其實啊！我師父他，就是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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