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者終將弒神 - 第七章、不死者與亞人少女

　　女神之力化成取代心臟的深邃黑洞，湧動著魔導力量的鮮紅法環沿著胸膛的無底漆黑往四肢擴散，不能稱做活著，也不能稱作死亡，在夢醒的朦朧之中徘徊的不死者清楚意識到，他正處於半生不死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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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更讓人驚喜的是……巫妖隨時掐住喉頭的桎梏無影無蹤，已無任何荊棘般的不適感束縛靈魂，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更為溫暖的……像是被肉體給包覆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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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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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者──敝人在下我忍不住咳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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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剛降生正在習慣呼吸的嬰孩，睜開迷濛的雙眼，與地平線齊平的視野仰望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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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塵埃、灰燼飆零奔飛，猶如柳絮飛雪，倒躺在地的不死者鋪上淺薄的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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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末日般的環境跟光照來看，接近日落，自我翹辮子到復活的時間並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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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息之間吹落鋪蓋臉龐的灰燼，肚子上頂著團白色大毛球，重得要死，旺財動不動就喜歡把我當成床墊的習慣還是沒改，或許是我的錯覺，但牠似乎輕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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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太好了，旺財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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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者暗喜，不自覺地放鬆了緊繃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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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敢肯定一切與身邊笑臉盈盈的少女有關，頭披罩袍的女子坐於飛灰之間，白袍上都積累了一層不薄的灰燼，她從未動過，靜靜地守望著不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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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不死者轉頭，女子才緩緩抬起頭，白色髮絲隨之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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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涅密希絲？我這時該說聲恭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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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多虧你的協助，不死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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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妳做的？女神之力真是萬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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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白的手掌撥開滿身灰燼，把旺財白尾巴上的灰一併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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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神髓碎片，我依然得以顛覆常世之理，目前微薄的力量只能做到構築肉體、締結魂約，你自由了，不死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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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自由了？還是換了個飼主？」出於好奇，不死者將手掌整個塞進胸口深不見底的黑暗，沒有任何科學現象能解釋取代整個心臟位置的漆黑空洞，吞到手肘的深度都還沒到底，唯一的觸感是令人不安的空虛，彷彿在深不見底的海洋中揮舞手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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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雇主！」涅密希絲略顯不滿地雙手插腰，注意到自己沒了形象，又清了清喉嚨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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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神髓聚合物便是證據，別摳了！我還沒看過使徒會摳神髓聚合物的！」她精準地一把將不死者塞進胸口大洞的手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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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現在看過……等等，妳的眼睛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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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見魔力與靈魂，建構出由靈能組成的視界。」她拽著黑紗原地踮腳轉了一圈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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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看得到四周的顏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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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到呢，四周很冷，不過不像在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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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生者的灰燼，與巫妖戰鬥後留下的灰燼，掩住鼻子吧，對呼吸道也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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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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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中瀰漫著死者的塵屑，我忍不住用罩袍掩住口鼻，隨後我才注意到自己的外貌又一次發生了改變，不如屍鬼的乾癟，有彈性的皮膚包裹著肌肉與血管，生命的泉源透過脈搏泵向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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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搓了搓頭髮，拔了根下來，與四周景物相同的色澤，沒有生氣的顏色，像燃燒殆盡的炭灰，相比之下涅密希絲倒是有頭柔順飽含光澤的白色秀髮，看她的標誌輪廓跟氣色，像淘氣中藏著神祕的十六歲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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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想搖醒旺財起身時，我撥開隨著呼吸起伏的尾巴，然後看到了足以讓人腦袋當機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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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可以再問個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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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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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蜷在我身上的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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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以為你們認識呢……騙人！裸裸裸裸體？」涅密希絲不解地望著趴在我身上幾乎全裸的少女，她觸摸少女光滑的肌膚後才意識到躺在我身上的女孩沒穿任何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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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女神大人只能見到大致輪廓，確實沒辦法清楚辨明物體的顏色與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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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剛剛以為她是我的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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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勁。」總感覺女神大人語帶輕蔑，我甚至能想像她微瞇起黑布下的眼睛蔑視著我，好像有些後悔復活我這一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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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解釋我會很頭疼，總之，收斂妳無可救藥的想像，這條尾巴的毛色跟我養的座狼很像所以我才認錯的，好嗎？」不死者垂眼盯著涅密希絲，在這一片灰白的世界，她因慌亂跟羞澀而染紅的雙頰更顯鮮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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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頭短髮的獸耳女孩像做了惡夢般，眼角泛淚，眼眶都哭紅了，讓人不忍想摸摸她的腦袋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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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類似於不死者先生的魂火呢，甚至有著我的神力。」涅密希絲拍了拍臉頰，回復冷靜後端倪起白髮獸耳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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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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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魂的沉澱，人性的總和，生物的原素，大概是吞了一點碎掉的魔晶導致部分神力被導入她體內了吧，雖然不及使徒，但也使她能成為使徒的眷屬，不死者先生真的不認識這位亞人小姐？她可是喜歡你到想吃了你的程度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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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算是男模也是屍鬼界的男模，再者，我不認識任何女孩子，何況是像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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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這樣漂亮、可愛、全裸躺在自己身上的妙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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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託別皮笑肉不笑說出這種話，像抓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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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抓姦？才，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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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多理會因為調侃而紅著臉的涅密希絲，我端倪起趴臥在我身上的少女，雪白毛髮，狼一般的耳朵跟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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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鍵特徵好像串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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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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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者的腦中冒出狂想，儘管這世界無奇不有，連魔法這般荒唐的概念成為擊敗巫妖的殺手鐧，與女神的交易使屍鬼再次進化，成為使徒，但這有可能嗎？動物變成亞人？這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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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飼主長怎樣，都喜歡黏在旁邊，與屍鬼弓箭手馳騁森林的白色獵手，強大的座狼，受異種怪物扶養長大的頂級掠食者，在各種意義上，牠是屍鬼最初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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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錯的……牠正是……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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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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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狼耳朵抖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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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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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彿從惡夢中被喚醒，她倏然豎起耳朵，聽著熟悉而陌生的嗓音，難以置信地端倪著化做人形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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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怯生生地伸出手，拂過憔悴青年的肌肉，顫抖地捧起青年灰白毫無生氣的臉頰揉捏，灰白的青年回應似地撫摸她的腦袋，指尖搔了搔她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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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觸感讓她眼眶泛淚，曾經進化為屍鬼的骷髏，如今又一次變換形貌，但是觸感、氣味、全是令她安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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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無疑問，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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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熟悉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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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安，旺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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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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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惡夢中醒來的白髮少女緊緊抱著青年，像是見到家長回家緊抓不放的孩子，尾巴甩得飛快，喉頭發出嚶聲撒嬌，她才剛抬起埋在我胸膛中的腦袋，鼻子就被輕輕地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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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想吃了我呢？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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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主人死掉了……必須追上去報仇……所以，嗚……嗚，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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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妳擔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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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逃跑……主人會討厭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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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呢？但妳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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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嗚……嗚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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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者輕撫化做人形的銀白座狼，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流乾眼淚，力竭安睡，蜷臥於不死者懷中，日輪將落時，不死者與女神換手照顧累壞的少女，前者蒐羅傷亡士兵的行囊搭起營帳，撿了細枝與毬果，一個響指點燃篝火，在冰冷的戰場邊緣升起了溫暖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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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窩在篝火前，涅密希絲坐在原木劈開的木椅上，透過聲音與溫度觀察著不死者，我在森林吞沒黃昏前張羅好了一切，連三角架都搭好，燒好水、鍋也熱了，就差把鍋裡的雜食煮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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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者先生很熟悉如何紮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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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是軍醫，野外求生多少受過訓練，雖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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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醫？是軍隊的牧師或神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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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不信神，渾身的造詣不為祈禱或是祝福，而是如何從滲人的模糊內臟中把一塊致命箭頭取出，讓性命垂危的衰鬼能回活著回到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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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了不起的職位，不死者先生高尚的情操肯定也與這有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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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搖搖頭苦笑著「您謬讚了，我只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軍醫，帶著戰場的傷疤歸國，即使衰老，也永遠忘不了戰場的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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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者先生想忘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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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者瞥了涅密希絲一眼，她如慈母般撫摸枕在腿上的旺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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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當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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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忘記那些烏煙瘴氣的鳥事，當我能夠極其諷刺的黑色幽默弔唁那些死在戰場上的死者，我才能看見那些戰爭仇恨的盡頭，當然……我希望這個世界永遠別讓我有機會講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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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掩嘴一笑「有時候我總覺得不死者先生像老爺爺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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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成為骷髏以前確實是老了，但再老也不可能比您還要－－咕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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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對女神也不能亂提年紀！亂說話的是這張嘴嗎！」她伸出手扯著我的腮幫子，噘著嘴抗議道「沒想到不死者先生比想像的更不善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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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一個窩在森林裡將近一千日沒跟正常人說過話的活死人而言，我覺得那位活死人能學會怎麼說話已經是世界之最了，況且，青春美貌永保千年的女神想必多經閱歷，不至於會幼稚得跟一介初生使徒逞快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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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嗯……你說的沒錯，可是……你要記得以後不能亂提女孩子的年齡喔。」她認真地叮囑道，指尖點在我的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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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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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要拉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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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蛋，這位女神真的挺好戲弄的，認真的性格可愛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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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撇開暫時的晚餐逸話，現實仍有我離不清的謎底得面對，我不得不直面這一事實：我仍是危險而不穩定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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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神大人，我還是得說一下，待會要睡時，我會盡量離妳們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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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嗎？不死者先生？不願意……跟我們擠同一個帳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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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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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白髮長角美女，一位白髮獸耳美少女，哪個男人不想跟你們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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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保險為重，安全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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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不信任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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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慾望……都這麼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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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幾千年沒出門透透氣腦子被悶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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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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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骷髏進化成屍鬼時發狂過，無法抑制的本能讓我吞了一整群哥布林，在我確認這種症狀不會發生前，我必須遠離你們最沒有防備的時候，甚至必要時得準備一把武器，讓這孩子把我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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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涅密希絲伸出食指抵住我正想吐出最後手段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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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讓她在傷心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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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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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者先生，不必擔心這種事，我能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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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骷髏曾經是你的容器，但杯水不容百川，為了讓短時間內膨脹到足以侵蝕身體的魔力得到更大的『器皿』，你因此憑著一方本能吞噬血肉，進化為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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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現在的你不同，經歷死亡，蛻變成類似吸血鬼的使徒，身體的器量不可同日而語……哎呀，這話題似乎有點太沉重了。」涅密希絲輕撫旺財的腦袋，搓揉她的耳後根，展開她在睡夢中皺成一團的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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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不死者先生，能說說你跟旺財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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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叫旺財有點……我忍住吐槽的心思，往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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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妳想聽的話，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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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撥弄火堆，扔了幾根柴，用吊在三角架上的鐵鍋溫了些從周邊戰死者身上搜刮來的食糧，見它滾得冒泡，我便將鐵鍋提起，擱在一旁的石頭上撈了點雜食湯裝進碗裡，切了塊黑麵包遞給涅密希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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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吹著熱騰的湯，小口地啄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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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好好吃，不死者先生真的很厲害呢。」見她臉上冒出幸福的暖笑，我就知道廚藝還沒偏離常人的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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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財抖了抖耳朵，囁嚅地說著火鍋的夢話，似乎在女神的懷裡任何動靜都吵不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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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吃剩的……我還要，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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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得幫她留一點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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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被拋棄的狼，我是漂泊至陌生國度的靈魂，或許我們倆是能互相舔舐傷口的同類吧，同樣孤獨，同樣無助，我們在一場雨天相遇，一養就是三年，我把這孩子培育得挺茁壯的，她現在是個大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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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了我三年，守在我的屍體旁盼望奇蹟出現，絕望中不惜想吃了我也想復仇……我很自責，我的無能又讓她經歷一次被親族拋棄的痛苦，剛剛又沒顧及她的感受說出那種話……我有愧於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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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可能不夠正式，但……妳避免了很多憾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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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哼，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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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者先生，就憑你這德行，還掛心自己變得不像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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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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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涅密希絲側著腦袋露出的一抹笑容讓人心頭一顫，在火光下搖曳虹光的白髮讓她刻劃光影的鵝蛋臉多了分純淨不容進犯的美豔，不管是因為她擊碎了不死者內心疑慮的純粹言語，亦或是那抹足讓人心頭怦然的微笑，我確實是犯了看呆了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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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也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有些羞赧地縮回身子，支支吾吾地找了其他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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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不死者先生，既然你這麼擔心，我日後會教導你該如何應用與控制你的魔力……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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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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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呢，不死者先生，你有名字嗎？」涅密希絲興致盎然地合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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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腦裡閃過很多回憶，不過全盤挪用「舊世界」的一切總讓我有些彆扭，簡單來說，現在卡在替自己取名字的環節，先前遇到的生物不是想把我滅了就是想把我剁了，老實說真沒考慮過名字這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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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不能先用不死者稱呼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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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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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者先生，名字是靈魂固著於肉體的根本喔，若你沒有名字，我就替你取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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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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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克？……怎……不死者先生怎麼突然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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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故鄉不太好聽，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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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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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太好聽，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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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你一定會喜歡的──修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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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神大人……妳取名字的慧根有點……值得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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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會把女孩子取叫做『汪材』這樣奇怪發音的人沒資格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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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嗚──前兩個在我故鄉都指男人的那話兒，您倒是跟我們故鄉的那話兒很投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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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太不敬了！不死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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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不服輸跟害羞的爭執讓旺財不滿地蹭了下，用尾巴掃起一片灰，隨即捲起來把自己埋住，注意到少女的不滿，我倆互視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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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取名，我可沒什麼慧根，眼前的女神顯然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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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考之餘我搓了搓頭髮，灰色的、灰中參白的頭髮，在火焰的光芒下略帶銀光，從盛水的杯子中映照的瞳孔也是灰燼般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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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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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到好名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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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我格里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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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里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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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故鄉，這是灰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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