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之間 - 第6章　夢一場

回過神來，言一正站在海邊。

天空一片霧茫茫，然而仍能從海平面看見冬日的朝陽正緩緩上升。

他記得這個地方。

這裡是數年前，他和她一起來海邊看日出的海邊。

「新年快樂，新的一年也請多指教喔！」

聽見懷念的聲音，言一忍不住一愣，轉過頭，看見的是懷念的笑容。

然而，就在他不敢置信的眨眼的瞬間，眼前的畫面就消失了。

再次睜眼時，自己正站在一個有圍欄圍住的崖邊，身旁的人攬著自己的手，頭靠在自己的肩上。

「夕陽好美喔。」

雲霧漂浮在遠處的山間，夕陽則從山的另一邊緩緩落下，暖黃色的陽光照在雲海上，旁邊也有不少人正忙著拍照，生怕下一秒眼前的美景就會消失。

他記得那天的夕陽真的很美，但是他此刻卻只想望著身旁的戀人，再一次將她的身影烙進心裡的每一個角落。

又一次眨眼。睜眼時，言一正在整理西裝的領帶，正準備推開門走出去，言一卻又停下腳步，轉過身想要擁抱身後的人。

「路上小心喔。」被摟住的女子笑了笑，伸出手回抱對方。

他記得這一天。

應該說，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天。

如果不離開這裡，是不是就能一直待在妳身邊了？

千句萬句想說的話，最後只留下一陣模糊不清的哽咽。

「不要離開我。」言一沙啞著聲音說道，然而聲音卻小得連自己都聽不見。

嗅聞著懷念的髮香，言一感覺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

生怕再一眨眼，懷中的人就會消失；言一努力地瞪大眼睛，更加用力的抱緊懷中的人。

「曉杏……」

然而，他最後還是眨眼了。

再次睜眼，懷中的人已然消失。

獨自站在下著大雨的街道上，身旁有不少穿著黑色制服的人不斷往前方跑去，而言一則停在原地，失神的望著自己的雙手。

沒有餘溫、沒有餘香，就好像從未存在過一般。

他也記得這一天。

不想前進，但是又非前進不可。

沒等言一做好決定，街道自動將言一推向前，速度愈來愈快；最後在一條巷子口停了下來。

本該在附近的店門口等待自己的戀人，此刻正躺在地上，雙眼無神的望著天空，本來白皙漂亮的脖子被咬出了很大的傷口，溫熱的鮮血一陣一陣的湧出，來不及在地上留下痕跡，就馬上被雨水沖刷帶走。

一把打開的藍色的雨傘落在一旁，傘柄朝上，任憑雨水不斷堆積在傘布上面。

身旁的人說了些什麼話，但是言一當時沒有聽進去，此刻也沒有。

撿起地上的雨傘，言一衝上前想為曉杏擋一些雨；然而潮濕的傘布仍不斷滴水下來，落在曉杏的臉上。

「……對不起，沒能陪你走到最後。」

傷處仍不停湧出鮮血，臉色愈發蒼白的曉杏努力擠出微笑，平時充滿活力的嗓音此刻卻是如此的微弱。

這、不是我想要聽到的。

為什麼要道歉？明明不是妳的錯。

曉杏張口又想說些什麼，然而顫抖的雙唇最後什麼話都沒有說。

不忍心再一次望著眼前的畫面，言一用力地閉上眼。

※※※

再次睜開眼時，言一正躺在床上，頭上正貼著一片已經不再涼快的退熱貼。

在床邊趴著睡著的，是他再也不敢想像的那個人。

「曉杏……」

伸出手，言一撫上對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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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一哥，言一哥！醒醒！」

「……嗯？」

被急促的叫聲吵醒，言一睜開眼，看見阿草正一臉茫然地望著自己的方向，顯然剛睡醒、還沒理解到發生什麼事，已經換上制服的小木一手握在揹著的書包上，一臉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

而自己的手正摸在阿草的臉上。

愣了幾秒鐘，言一順勢摸了兩把阿草的下巴，接著收回手，輕聲說道：

「阿草，你該刮鬍子了。」

「……嗯？鬍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阿草這才緩緩地清醒過來。

無奈地笑了笑，小木這時才露出安心的笑容，說道：

「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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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一哥今天就好好休養吧，安娜的事情就交給我。如果被我發現言一哥偷跑出去我就揍你。』

如此叮嚀完阿草，小木轉身就開門離開。

「我睡了多久？」言一問道，此時阿草正在浴室裡刮著鬍子，說道：

「一天。昨天小木也是自己出門的，說怕我迷路。」

確認完下巴的清爽，阿草走出浴室，問道：

「言一哥，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裡痛？」

搖搖頭，雖然此刻有些微頭痛，但想想應是睡太久的後遺症。

順手摸了摸脖子，雖然碰觸的時候還是有些微疼痛，但是此刻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當然都是因為「組織」有著不少效果拔群的外傷藥和恢復精力的藥，否則自己這把年紀大概還得多躺幾個禮拜。

突然想到自己的手也有被咬，言一望向手臂，發現傷處的繃帶纏得非常漂亮，完全沒有以往小木豪邁的包紮手法造成的移動困難、或是被勒住，血液不通暢的感覺。

「阿草……這是你包的嗎？」

「嗯？對啊。會太緊嗎？因為你一直都沒醒，我也不好掌握力道……」

「沒那回事，你技術很好。謝謝你。」言一微笑道。

難得被稱讚，阿草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接著問道：

「那……你現在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嗎？或是想做點什麼？」

「嗯……你這樣一說我才想起來，我確實有件事想做呢。」

「說吧，我能幫上忙的話一定盡力幫忙。」

「我想練習長時間不眨眼。」

「……嗯？」

※※※

『我們順利到學校囉。』小木的聲音傳來，言一回覆道：

『收到，辛苦了。』

拉開被子，言一自沙發床站起身，稍微活動了下筋骨後便開始更衣。阿草連忙問道：

「你想幹嘛？小木交代你不可以出門喔。」

「休息了一天，該回去上班了。我無故消失大家一定很擔心吧。」

「小木都幫你請好一個禮拜的假了，我勸你還是不要亂來喔。不然小木……」

會殺了我的。

最後一句話還來不及說出口，言一就笑道：

「不然這樣，你陪我一起去吧，反正其他人也看不到你，你也可以順便認識一下附近的環境。」

「可是，我怕……」

怕小木揍我啊。

「大家工作都很忙，我突然休息一天他們一定都很傷腦筋，工作會趕不上進度的。」

繫好領帶，言一笑道：

「機會難得，你就跟我一起出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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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踏出房門，小木憤怒的嗓音就在耳邊炸開，然而傳來的位置是直接印在耳後的皮膚上的，完全無從掩起。

『我不是說要好好靜養嗎！你們要去哪裡！』

言一笑了笑，從容地回道：

『我要去上班呀。有阿草跟著，我如果亂來的話他會阻止我的。對吧阿草？』

「呃……」

雖然看不見小木的表情，但是從小木的音量和口氣，此刻阿草完全可以想像小木究竟有多生氣。

不知道她回來之後會不會扒了我的皮。她昨天才在說牆上好像少了點裝飾……

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阿草還沒回覆，小木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都特地打電話過去幫你請好一個禮拜的假了，你就好好休息一個禮拜啊！你是被「怨」咬傷欸，不是像車禍啊刀傷什麼只有身體受到傷害的那種──』

『小木。』

突然被言一打斷，小木停了下來。言一接著說道：

『謝謝妳，但是我沒事的。』

言一的嘴角微微上揚，說道：

『讓我多做點事，我也比較好轉移注意力。何況還有阿草看著我，有什麼狀況他也可以及時反應。對吧阿草？』

『呃……』

小木沉默了良久，才終於鬆口道：

『好吧，但是記得絕對不可以勉強自己。有聽到嗎？』

『那是當然，妳就放心吧。』

『還有阿草。如果他看起來不太對勁就要馬上阻止他。要是他有個萬一我就揍扁你。聽到了嗎？阿、草、哥？』

最後一句話小木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阿草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回答呢？』

『我就算赴湯蹈火也一定會平安把言一帶回來的，還請小木大人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我還想拿回我的記憶啊……

『這還差不多。』小木不甘願的聲音傳來，言一接著道：

『那麼，我們出門了。』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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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言一並肩走在微熱的街道上阿，阿草問道：

「說起來，小木怎麼知道我們出門了？」

「用這個啊。」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右耳後的咒紋，言一笑道：

「這個咒紋除了用在傳訊之外，也可以用來找到同伴的行蹤喔，以現代科技來比喻的話就像是衛星定位那類的東西。」

完全不知道衛星定位是什麼，阿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出阿草的懵懂，言一接著道：

「不過那個需要更高的專注力，且必須對於咒紋的感應足夠敏感才行。像我這種剛學一點的外行也是做不到的呢。」

「內行的人才做得到……意思是說，小木是內行？」

「是啊，別看小木年紀小，她可是組織裡數一數二的高手喔。不只能隨時找到我們，多個物體同時具現化什麼的也不在話下。我當初光是學習在手上製造出手套就耗了兩年的時間了呢。可是小木只花一天就學會了，不但能同時控制所有具現化的物體，還能讓它們全部往不同的方向飛……」

聽起來真的好厲害啊。不過，隨時找到的意思是……

『小木，我前天迷路的時候，妳是不是……』

『啊？誰知道你是去散步還是迷路啊？你不求救我就當你知道路啊。』

耳邊傳來小木嘲諷般的聲音。

啊啊，這就是差別待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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