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棄坑】《8》－粉碎篇 - 一章　　　　為何？

　　12:59。

　　眾人早在一小時前已經來到飯堂這裡等待著今天的金幣。

　　隨著時間過去，他們已經逐漸習慣厚重的管風琴聲音以及毫無高低起伏的男性聲音。雖然氣氛已經沒當初凝重，但身為「搖籃」團長的須耶仍然沒有鬆懈過。

　　因為他知道只是發生一次「萬一」，都有可能令身心產生巨變。

　　不過──

　　「須耶！我剛才買了高純度巧克力喔！要吃嗎？」

　　「……不……不用。」

　　「別這樣嘛，須耶。來！我餵你吃！」

　　「不……真的不用。」

　　被響和璃羽兩位開朗主義者的笑容攻擊下，現在的情況就算是須耶本身也難不鬆懈下來。

　　話說回來，須耶本身並不討厭吃巧克力，相反地，他很喜歡吃這種滲透了各種苦澀味的東西。

　　他之所以會拒絕二人，全因為還有不到幾秒時間，頭上那些隱藏在天花板後的揚聲器就要公告今天的金幣。

　　「不玩了──」

　　須耶筆直凝視著前方不遠的投射螢幕，距離13:00還有3秒、2秒、1秒。

　　進入13:00，飯堂隨即響起一陣厚重的管風琴聲音。所有人都停止原來的動作及話題，下意識把視線放在投射螢幕上。

　　螢幕上正亂數隨機抽出今天的金幣，約十秒後，螢幕上終於出現金幣的模樣。

　　可是須耶等人看到金幣的瞬間，臉色變馬上緊繃起來。

　　『恭喜。莉妮莎成為本日金幣──』

　　是什麼回事？──須耶一直以為Appetence的能力者只會成為一次金幣，但這次的結果令冷靜的他顯露出平常沒可能出現的驚愕。

　　這時眾人紛紛把視線放在當時人身上，但她並沒有因為自己成為金幣而慌張起來。

　　反而是眾人的愕然令她苦笑一聲。

　　「……怎、怎麼了！現、現在的話有你們保護我嘛！我一定會沒事的，對嗎？」

　　莉妮莎微笑地看了看身邊的繭，不過這個動作的不自然瞬間就被觀人於微的繭發現。

　　她害怕會遇到上星期的事，要不是當時自己趕到的話，莉妮莎已經不在人世。現在的她只不過是強忍心中的恐懼，但她為什麼要這樣做？是單純為了不讓大家擔心嗎？

　　繭皺起眉頭，緊緊握著莉妮莎放在桌下的手，被握著的莉妮莎雖然想要立即把手抽開，但繭的力氣比她想像中還要大。

　　莉妮莎連串不自然的舉動都被繭一一識破，但繭似乎意識到她不想讓眾人擔心，所以便問莉妮莎一個問題。

　　「等一下還要到學校嗎？」

　　「……咦？但、但是……」

　　被問到的莉妮莎瞪大雙眼低語，而須耶則是點了點頭並回答：

　　「學校是安全範圍，我們送妳到學校。」

　　了解到繭心中想法的須耶說完，環視飯堂一周後便站起來，把椅背的連衣帽丟外莉妮莎。

　　「回到學校前都不能脫下帽子。」

　　雖然已經把莉妮莎安全送到學校，但繭還是無法放心下來，一直站在學校門前看著莉妮莎所在的課室。

　　其實繭前來學校途來已經問過莉妮莎能不能跟她一起上課，不過除了旭子和莉妮莎之外，其餘七人都沒有申請入學，所以沒能獲得進入學校的權利。當然在Appetence裡也能申請入學，但絕對不是一天就能辦妥的事。

　　同樣擁有進入學校權利的旭子答應繭會好好保護在校內的莉妮莎，只是繭清楚二人班級不同，就算旭子真的想要保護莉妮莎，只怕旭子趕到她的課室時已經為時已晚。

　　「唔……不行……」

　　繭發出細微的呢喃聲，但她依舊立刻堅強地咬緊嘴唇。輕輕嘆氣後，臉上出現無可奈何的表情，像要表示「沒辦法吧」一般，向須耶與叶子點了點頭。

　　接著繭雙手抱著幾乎還要比自己高的大太刀，依靠著圍繞學校的蛋白色外牆。

　　然而，已經轉身離開的眾人裡，唯獨叶子逐漸放慢腳步，接著停在繭面前。

　　「我和須耶放學前會回來……小心點。」

　　繭茫然地往稍稍回頭的叶子看去，此時她閉起雙眼，無聲地微笑起來。

　　「你跟須耶也是喔……」

　　眾人跟繭道別後，除了須耶跟叶子在學校附近徘徊外，其他人都紛紛回到飯堂，等待須耶的指揮。

　　時間很快經過了數小時，這段時間裡二人都沒有跟對方說話。

　　須耶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莉妮莎快要下課時便開口說道：

　　「還以為你已經放下她。」

　　彷彿嘲諷著身旁的叶子一樣，須耶裝作不在意地看向包圍學校的蛋白色外牆。

　　「那是沒可能的事。」

　　回答須耶後，叶子才理解到為什麼他會說這句話。

　　打從唯死後，叶子一直都隱藏自己對唯好比愛情的微妙情感，雖然唯比自己年長很多，但見到唯的時間裡卻無從掩飾自己的情感。

　　即使十一年後的現在，叶子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對唯如此執著。

　　直至遇到莉妮莎，他發現自己逐漸露出過去對唯的感覺。

　　為了不被人發現如此懦弱的自己，叶子一直努力著跟莉妮莎保持距離，但最後還是因為繭而破功。

　　要說為什麼的話，只能說叶子已經無法好像以前一樣無視跟自己相同的繭。

　　「可能是現在的繭實在太努力吧，我實在無法放下不管。」

　　──因為從小到大我都是個好管閒事的人。叶子心裡自嘲著。

　　「我只是不想只屬於我們三人的悲劇延續下去，僅此而已。」

　　說完，須耶便低下頭，順著動作戴上連衣帽。

　　「說到底，我只是個虛偽的小人──」

　　當須耶抬起蓋上陰影的臉龐時，從學校正門方向傳來一陣二人都熟悉的聲音。

　　「莉、莉妮莎！……這裡有治療能力的能力者嗎……」

　　聲音之中充滿驚慌令二人立即朝正門跑起來。

　　數分鐘後，當他們趕到學校正門時，眼前的映像卻發生著猶如十一年前的悲劇──

　　◇◇◇

　　「莉妮莎！」

　　看到身體被刺穿的莉妮莎後叶子連忙衝上前，用自己的白色外套緊緊包裹著她，防止血液大量流失。

　　「還站在這裡幹嘛，須耶！請問有治療能力的能力者嗎！請問有治療能力的能力者嗎！」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雖然心裡突然冒出這種事不關己的想法，但這時繭和叶子的表情……根本跟那時一樣。

　　你們面前的可是我們只認識數天的莉妮莎而已，為什麼你們要那麼著急？

　　「須耶！快幫忙找治療能力的能力者……拜託……拜託……我已經不想……」

　　繭，妳為什麼要哭？

　　在妳懷中的只不過是一個像唯姊的女生而已，我們根本沒有傷心的必要。

　　但你們為什麼要哭喪著臉看著我，你們期待我能夠為她做什麼？

　　人死不能復生，為什麼還要執著已經死去的人身上？

　　為何？

　　「……為何？」

　　在我看著染紅的石地時，叶子忽然走上前向我揮出重重的一拳。

　　臉頰上的疼痛感逐漸轉變化成熱力，我不自覺地用右手觸碰散發微溫的位置。

　　「我想救活的可不是已經死去的唯！是我們來到Appetence才認識的莉妮莎啊！你還要活在過去的夢裡是你的事，但現在的我一點都不想失去同伴！一點都不想！」

　　「……那為什麼──」

　　當我想要重覆一次心裡的疑問時，莉妮莎的影子不知為何不斷朝面前的叶子伸長。

　　繭懷中的莉妮莎用盡全身力氣朝叶子舉起左手──

　　──快推開叶子先生！

　　「聽到」莉妮莎口中的無聲嘆息瞬間，我按著叶子的左肩把他推開，自己也順著後座力滾到遠離影子的位置。

　　但影子沒有停止攻勢，反而把攻擊目標轉移在毫無防範的繭身上。

　　雖然早已猜到事情不會簡單落幕，但這種攻勢之下我和叶子根本全無招架之力。

　　對方是控制影子的能力者，我的凝固化對於無實體的東西起不了作用；雖然叶子能馬上複製石地，但對方的突襲速度遠遠超乎想像。

　　即是如何驅動身體也好，我跟叶子都是無法追上影子──

　　可惡──！

　　「繭！快躲開！」

　　身旁的叶子發出相當急迫的聲音警告繭，但她意識到影子的攻擊目標是自己的瞬間已經來不及。

　　當我想著已經來不及時，我們眼前再次掀起一陣血幕──

　　「……！」

　　由切斷面迸出的鮮血灑在繭蒼白的臉上，但這些血並不是來自繭，而是她懷中身負重傷的莉妮莎。

　　失去主人的左臂在石地上無意識地顫動著，影子亦因為一瞬間的阻力而無法傷害繭，繼而露出原形。

　　不過原形只維持了一會，對方便以風一般飛快的速度再次融入蛋白色外牆的影子，這時在遠方尋找著治療能力者的旭子以迅雷般的反應令影子再次化成人形，無力地從外牆上滑下來。

　　影子能力者被旭子拉進夢境之中而無法動彈，趁著這段空檔我立即吩咐叶子和繭把莉妮莎帶到附近的醫院，在此同時我把莉妮莎傷口的血液暫凝固。

　　就在我確定凝固的血液能緩和一定時間時，璃羽慌張地從我身後跑過來。

　　她用強作堅定的眼神望著我點了點頭，便抱著繭、叶子、莉妮莎三人消失在我眼前。

　　隨後跟上的響馬上從我身後跑上來，順勢握著我的手拉著我跑起來說道：

　　「是上次追殺莉妮莎的能力者！」

　　「可是追殺她的能力者可不止一個──」

　　「對，剛才那個飛刀的能力者就在頂樓，所以我才拉著你跑起來！」

　　進入學校內部後，學生們都被我身上的血跡嚇得鐵青著臉。

　　但我們已經沒時間理會這種小事了。

　　「響，用能力暫時令我們消失吧，那個飛刀能力者可能已經混入學生之中。」

　　「了解。」

　　一陣詭異的氣息滲透入身後，沿途的學生已經沒有注視著非學生的我們。

　　當我們跑到三樓與四樓的樓層之間時，我們前方正有一位身穿校服的青年拿著石子跑下來。

　　「是他！」

　　「嗯！」

　　在我們三人並肩擦過的瞬間，我一手抓著對方的肩膀，用力把他按在樓梯上。

　　對方驚慌地掃視四周，同時不斷拍打著我的右手。不過這種軟弱的反抗只是眨眼之間，他發現把自己推倒的是有意識的東西時便立即握緊左手的石子，就在石子逐漸化成小刀的極短時間裡，我整個人騎在青年身上，用能力令他四肢的血液凝固。

　　只是轉瞬之間，青年僵硬的左手因為疼痛而無法握緊小刀，同時間他的哀號亦遍佈整個樓層，甚至整所學校。

　　騎在青年身上的我並沒有因此而放過他。因為響的視野欺詐，在青年眼中的我已經變成一隻要吞噬所有靈魂的惡鬼。

　　「告訴我，為什麼要針對莉妮莎。」

　　青年被化成惡鬼的我嚇得屁滾尿流，他蒼白的嘴唇不停地顫抖著，似乎在說著什麼似的。

　　「……是……是……狩、狩原老大……」

　　狩原……？

　　得到一個意料之外的訊息時，我不自覺地放下雙手。

　　「須耶？」

　　「是Night的老大指使嗎……喂……」

　　我瞪著軟弱地躺在樓梯的青年，不過青年除了不斷點頭之外，就沒有再說話。

　　「……走吧。」

　　我把青年踢下樓梯後，繼續瞪著雙手發紫的青年說道：

　　「在他離開學校前，我要他知道死亡的感覺。」

　　「喂，須耶……這樣他會精神失常啊。」

　　「只要他沒有死我們亦沒有罪，不是嗎？我先到醫院……茉莉雅和悅呢？」

　　聽到我比平常更低沈的聲音後，響無奈地嘆一口氣。

　　「他們應該在校門前。」

　　「嗯。」

　　簡短回答後，我繞過在地上蠕動的青年，快步離開學校。

　　跟茉莉雅和悅會合後，璃羽馬上從醫院過來接應我們。

　　很快我們便來到醫院裡，不過因為莉妮莎的傷勢實在太嚴重，在我們來到之前已經被「醫生」診斷為「不治」。

　　雖然Appetence有醫生，也有不下於Appetence外的醫療器材，不過這裡的醫生全都是由眾多數據組成的AI，也即是人工智能。

　　他們的診斷方式只是從既有的數據當中尋找是否有能用的救助方式，要是沒有被輸入數據的話，就等同染上不治之症。

　　即使莉妮莎的外傷也是如此。從胸口直到肚臍的位置彷彿被大刀一般的利器刺穿，基本上她跟一位已死的人一樣，只是因為我的凝固化而緩和死亡而已。

　　不過，要不是莉妮莎自身的意志……也許她沒能支撐到我們八人來到她面前。

　　披上白色薄被的莉妮莎已經比剛才更無力，她就好像一朵長在草原上的白色花朵般，只要被強風用力一吹便會化成夢幻的白色粉末。

　　雖然莉妮莎已經時日無多，但在醫生的警告下我們還是被趕到病房外。

　　結果在繭的萬般請求下，我和繭都得到醫生的批准進入病房。

　　「請你們珍惜這段寶貴時間。」

　　醫生說完公式的警告離開病房後，繭靜靜放下手上的大太刀，跪在病床邊緣，輕輕握著莉妮莎瘦弱的手。

　　彷彿快要消失的莉妮莎軟弱地看著磨蹭著自己的繭，她一邊撫摸著繭的頭髮，一邊發出微弱的聲音。

　　「……你們知道嗎？我的養父母在幾天前……就離開了。」

　　「……離開？」

　　繭用右手抹過自己臉上的淚水，同時抬頭疑惑地看著莉妮莎。

　　「嗯……他們因為我，而離開了這個世界。」

　　「咦？」

　　──在一年多前，政府人員把我帶進Appetence時要求我把自己的身份──能力者告訴雙親，但我沒有這樣做。那時的我在想，對於他們來說我也許是個負擔也說不定，要是我消失的話他們就會活得更簡單、更自由，不用因為而一直把自己束縛在一間小小的房子裡。不過這個想法只是我一廂情願而已，數天前，他們如「平常」一樣拿著我的照片到警察局尋找我的消息，但好景不常……他們就因為車禍喪生了。

　　──很諷刺對嗎？明明是我執意不讓他們知道我是能力者的……但他們卻因為尋找我而失去性命，當我知道這個消息後，我再也沒有勇氣偷生。

　　聽著莉妮莎說著自己的經歷，繭的眼框不停流下淚水。

　　但她沒有說出任何安慰的說話，可能是莉妮莎的表情實在太過安詳，我們根本找不到機會輕易插口。

　　或許這段時間裡，我們想聽到更多莉妮莎的聲音、知道更多關於屬於莉妮莎的事也說不定。

　　不是作為記憶代替品的莉妮莎，而是我們所拯救的莉妮莎。

　　「為、為什麼要這樣做！妳還有我們啊！」

　　莉妮莎輕撫著繭的頭髮，就好像過去的唯一樣，她安詳地微笑著。

　　「我沒有值得任何人守護我的價值，所以繭不必自責……因為……」

　　稍微停頓說話，莉妮莎溫和地閉起眼睛，無聲息地流下淚水。

　　「……這是我的選擇。」

　　莉妮莎說完後，病房內慢慢響起一陣刺耳的聲音。

　　聲音沒有任何高低起伏，就如平地一般，聲音本身亦散發著安詳、平穩的感覺。

　　除此之外，病房也充斥著繭的哭泣聲──

　　以及我無力的道歉。

◇◇◇◇◇◇◇◇◇◇◇◇一章‧完◇◇◇◇◇◇◇◇◇◇◇◇3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6HQLeKk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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