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雨甜 - 雀妖《下》

「是又怎樣？」金翅雀妖傲然昂首，倏然發出尖銳叫聲，那聲音直刺人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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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剛吐完又被尖嘯聲襲擊，不及多想連忙用雙手摀住耳朵，仍舊止不住聲音似要貫穿耳膜般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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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雲山佛僧喝道，立即朝金翅雀妖拋出一顆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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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珠落入金翅雀妖嘴中，尖嘯叫聲瞬間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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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尖聲刺耳的眾人，才能放開手喘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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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妖來不及將佛珠吐出，佛珠自動順著咽喉被吞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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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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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道長一人一拂塵，轉瞬間，將在場眾人皆用拂塵捲住再拋出府外，只留下謝公子與管家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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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妖鬥法的現場，那些不相干的人就先離開，省得金翅雀妖又拿他們來撒氣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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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謝公子與管家都還在，金翅雀妖也沒要追出府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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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道長暗自慶幸，自己果真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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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金翅雀妖要報復的人，真是謝公子和管家，其他不相關的人她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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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妖，深山野林好修行，妳不好好待著，作何跑到人間城鎮造殺孽？」雲山佛僧開口半問半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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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妖陰冷帶著強烈殺意的眼直接鎖定在謝公子身上，「你們何不問問他？為何要殺我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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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舊被袈裟套頭的謝公子，不敢脫掉袈裟，只能悶悶大聲喊冤：「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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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金翅雀妖指向那棵猶在火中燃燒的松樹，冷冷說道：「那棵樹是不是你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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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公子囁嚅半晌，弱弱辯駁：「誰知道那棵樹是妳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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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正瑟瑟發抖的管家，聽見主子的話，猛然拍了下自己腦袋，他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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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想起來了！咱們移植松樹的時候發現上頭還有個鳥巢，當時窩裡有數顆鳥蛋，那時公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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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什麼？」香山道人趕緊追問，只有知道事情始末才能化解雀妖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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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公子說，鳥窩裡的鳥蛋都下鍋煎了，給姨娘們補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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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道人目瞪口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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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佛僧低頭唸著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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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窩鳥蛋全都下油鍋給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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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公子惱恨管家的多嘴，便大喝一聲：「閉嘴！」這時候別再激怒雀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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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縮了縮身體，摸摸鼻子，默默閉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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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妖如今恨毒了謝公子，可他的所作所為還遠遠不止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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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郎君是不是還漏了一個沒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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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嗎？沒有了！」謝公子雙手緊緊扯著袈裟，死命搖頭否認，辯駁道：「況且，我一口蛋都沒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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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看一眼主子，默默舉起雙手蓋在自己的嘴上，他不能再多說，一個字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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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換你來說。」金翅雀妖將羽翅指向管家，一支鳥羽隨即射出插入管家額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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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受那根羽翼控制般，管家不由自主地張口：「公子是沒吃鳥蛋，可是公子將那護著鳥蛋的公鳥射死，還烤來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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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厚！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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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公子氣極，當即不顧不管的扯落身上的袈裟，伸出手就要掐上管家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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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妖等的就是這結果，謝公子的雙手還未碰到管家，他自己的腦袋已經被金翅雀妖的利爪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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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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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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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道長和雲山佛僧同時出聲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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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是已經弄清楚來龍去脈？我為何不能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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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妖飛在半空中，一只利爪還罩在謝公子頭上，此刻只要她收攏爪子，那謝小郎君便會腦袋和身體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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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已經殺了他四個孩子？連同妳肚子裡那一個豈不是正好有五條命，妄造殺孽，於妳修行有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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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妖眼尾處的鳥羽抖了抖，冷冷開口：「我那一窩鳥蛋有五顆，加上我的伴侶可是有六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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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殺了謝小郎君怎夠抵命？不將他大卸八塊怎夠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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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道長嘆息不已，雲山佛僧亦是無奈搖頭，謝公子這劫難恐怕避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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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看見公子此刻被妖怪捏住腦袋，嚇得連忙跪下朝道長和佛僧磕頭：「求求兩位高人救救我家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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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主子要是真死在雀妖手上，那他一家子都得給陪葬了。謝縣長那人可是睚眥必報，更何況還是他捧在手心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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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兩位高人只袖手旁觀搖頭嘆息，管家轉身又朝金翅雀妖磕頭，邊磕邊哭喊：「雀仙您行行好，放過我家公子吧，要不我這條命代替我家公子賠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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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他的命換他一家六口活著，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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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妖冰冷的視線沒有因為管家的話而動搖，只見她冷漠無情地緩緩收攏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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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爪刺穿謝公子的脖頸，謝公子慘叫掙扎沒幾息便沒了氣兒，再傾刻，腦袋和身體分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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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地一聲，謝公子的身體倒在血泊中，而他的腦袋還被金翅雀妖的利爪抓著飛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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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因為這血腥的畫面，當場暈厥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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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釁似的，金翅雀妖昂高頭顱，朝空中悲鳴一聲，利爪再度用力，瞬間將謝公子的腦袋切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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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道長和雲山佛僧憤怒盯著金翅雀妖的舉動，見到她的利爪上還掛著謝公子的腦漿碎屑，仍舊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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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道長向前一步，瞇起眼問道：「雀妖，東籬山的三條人命是何妖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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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妖拍動翅膀緩緩升起，嗤聲冷笑嘲諷：「連我都打不過，東籬山的那位你們更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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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金翅雀妖展翅翱向空中，身影沒一會兒便消失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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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看不見金翅雀妖的身影，香山道長才屈指唸咒，且不停朝周圍甩動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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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血腥可怖的場景，在香山道長的作法下，緩緩消失，只餘下昏倒在地的管家，以及一臉難以置信站在雲山佛僧身後的謝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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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原本被金翅雀妖頭身分離的謝公子，其實是雲山佛僧的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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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公子面色慘白心有餘悸，經過剛才那一幕，此刻他驚疑懼怕地不停摸著自己的腦袋與脖子，只想確認自己的腦袋還穩穩當當的黏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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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香山道長卸完後院的障眼法後，整個人彷彿從水裡撈出來般，渾身濕透還虛脫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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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只能暫且移到偏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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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歇息，雲山佛僧終於捨得開口為謝府中人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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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兩人踏入謝府，便知道府中妖物的利害，若是硬拼恐損傷嚴重難保不會丟了性命，不如施以障眼法，暫且騙過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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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前院拱橋池塘處雲山佛僧丟下的那顆佛珠為始，到放火焚燒妖樹為引，都是為了破解金翅雀妖施加在謝府中的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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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妖驚覺自己的妖法被破解，肯定會氣極且不顧一切要和謝家拚個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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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佛僧知道妖物的目標是謝公子後，便用自己的袈裟施以移花接木，將謝公子移到自己身後藏起，讓袈裟代替謝公子被妖物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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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障眼法成功騙過金翅雀妖，謝公子的命保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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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公子顫抖嗓音追問：「可那妖物若知曉咱們騙了她，她會不會又回頭來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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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佛僧搖頭，「那也要她有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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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妖誤吞了一顆佛珠，那顆佛珠會停留在金翅雀妖的肚子裡，取代她肚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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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金翅雀妖臨近生產，屆時妖力大減，佛珠自會從金翅雀妖的肚裏爆裂，炸破妖物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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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金翅雀妖也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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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若非金翅雀妖想用吃下自己伴侶的謝公子的種，來生下自己的孩子，那麼此計也不能成，到時候還得讓謝公子四處藏匿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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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金翅雀妖真能生下孩子，那個孩子是人是妖？」謝公子忍不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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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佛僧看一眼謝公子，寒聲提醒：「既已從妖術中清醒，謝公子莫不是忘了，府中可有五姨娘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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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公子愣了愣，為雲山佛僧的話感到疑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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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門口處的管家，蹙眉瞟一眼主子，默默吞下到嘴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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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的五姨娘早在剛搬過來的第二日，因被主子發現與人通姦，被主子命人亂棍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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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紅袖那丫頭也是因為拒絕被主子玷污，自己拿頭上的簪子刺穿咽喉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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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些甫出生的孩子，全都是主子親手掐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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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些是因為主子中了妖術才會如此，可這些人命還是揹在主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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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吞了吞口水，撇開頭神色晦暗不明的看向門外，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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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這些事肯定、絕對得爛在他的肚子裡，一輩子他都不會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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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之外，金翅雀妖飛在彩霞漫天之中，她的口中還銜著一顆發出微光的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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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公子沒死，金翅雀妖知曉，可她原也不想讓謝公子如此簡單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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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有一輩子活在害怕、恐懼之中才是最大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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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自己化作五姨娘待在謝府的時候，早對謝家小郎君施過法，那謝小郎君今後不會再有任何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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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子絕孫，這才是對謝家最大的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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