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自艾蕾雅諾眼角流下，柯勒與詹姆斯在旁靜靜啜飲杯內酒體，緋依握住艾蕾雅諾的手，思考該如何安慰對方，過去從未有認真安慰人的經驗，她維持同個姿勢好段時間連一句話都擠不出口。
待艾蕾雅諾情緒較穩定後，才敢繼續提問：「孩子呢？太夫人留在宅邸照顧嗎？」
「⋯我那段時間情緒不穩，身體狀況很糟糕，沒能保住。」
看艾蕾雅諾傷心的表情，緋依心中的鬱悶感怎樣都化不開，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感覺。緋依收緊握著艾蕾雅諾手掌，用動作替代言語上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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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走近黑板，用手輕撫板上緋依初到公寓前幾天所提供的，關於黑髮男人的訊息，「開始整理資訊前，范姜稍早一句話讓我有點在意。妳說弗洛德打從一開始就打算偽造名單來詐取金錢？這訊息是從哪得知的？」
「我跟蹤他的時候聽見的，除了名單外，還有他給艾蕾雅諾小姐最初兩件個案的事。」緋依將跟蹤偵探意外獲得的資訊，告知現場眾人。
柯勒聽緋依講弗洛德這段期間利用假消息，欺騙艾蕾雅諾支付偵探費用的時候，他刺著金屬符紋的左手拳頭緊握，關節接連發出喀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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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從那兩件個案與范海姆、愛德華茲伯爵案件之間的共通點，整理下線索吧。」詹姆斯話中夾藏不服輸氣勢，平時瞧不起弗洛德的他，不能允許公寓成員推論出來的訊息，輸給那位抓猴偵探。
「兩起個案是弗洛德提出來最早吸引我們注意力的事件，」詹姆斯走回桌前撈起酒杯，喝了一口後，手指上個案的兩位死者照片開始說明，「兩案都發生於范海姆之前幾年，死者是水手跟蒸氣公司工程師，兩人分別在人多的場合突然舉槍跟揮刀自殺。根據目擊證人證言，死者的表情不像預謀自殺者，充滿惶恐，動作也僵硬，遺族皆表示兩位之後都有私人安排，不像是要自殺的人。」
「這兩個我當時就講過，明顯是練習。」柯勒將喝一半的杯子放回桌上，「兇手擁有的符紋沒文件資料等前例可以參考，所以直接找人開刀。類似案件在這兩起後就沒再出現，這兩個倒霉鬼之間除了死法外沒任何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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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依起身走到黑板前面，瀏覽兩起命案資料中死者生前的行動。
「這兩人，一位剛自脫衣酒吧內走出，另一位則是跟朋友經過一條幽暗的地下道。對比赫曦先生陰暗的後台與泰瑞那時現場燈光熄滅，確實如偵探所說，身處暗處很可能是跟能力相關的條件。」緋依話說到此，回想起愛德華茲別墅中，為躲避追捕也曾讓自己藏身於黑暗中，但被不明物攫住的感覺，與偵探的說法並不合。
「不過，兇手的符紋能力應該不是做記號後遠程控制，而是單純的⋯用強大外力逼對象照自己指使的行動，像是把我拖回現場的力量。」
此時緋依終於理解當時生日宴會現場，黑髮男子那使她不舒服的表情，是把人視作螻蟻的鄙視，「因為是用強大外力脅迫，能解釋泰瑞當時不自然的動作，大概是在抵抗操控。」
也能說明范海姆抖不停的手與無法解釋的肢體動作。艾蕾雅諾想到此，內心一陣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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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赫曦先生與泰瑞死前的異狀如此類似，之前也有兩起異常自殺個案，警方為何沒將這幾件案件歸類成同一兇手來調查？」緋依問。
「這話題就回到之前妳之前問我，為什麼赫曦先生的案件報導都集中『精神失常』這個議題。」詹姆斯用粉筆在板上添增討論結果，方便後續能快速審視進度，「范海姆的案件爆發後沒多久，輿論很快就被引導成子爵精神失常。比起神紋犯案這對大眾而言無聊、偵辦時間又長的案件，貴族因心理疾病犯案更吸引群眾目光，而負責該案的檢察官是個廢物，跟底下警方一起全被媒體牽著鼻子走，別說發掘與個案之間的關聯，耗費大量時間但偵查進度根本就是零！」
詹姆斯越說，語氣越是憤恨，剛從口袋中被掏出、刁上嘴加減解癮的菸，濾嘴已經被咬的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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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檢調單位已經定奪是精神失常，面對兩起實驗個案與范海姆的相同點都視而不見，范姜的案件是一樣。」詹姆斯繼續說明，「愛德華茲案報導重點全是傭兵團的犯罪背景，團長的自白與極速安排處刑被媒體無視，且和范海姆相反，愛德華茲案短短兩個禮拜就失去關注度。」
緋依飲盡杯中最後一滴紅酒，少量酒液讓血液稍稍活絡起來，思緒更加清晰。
「犯人不想讓人深入探討，那克曼議員、赫曦先生跟愛德華茲伯爵被殺的理由。」她為兩次輿論操作做出結論，「弗洛德偵探提供個案消息也是安排好的，為的就是吸引赫曦夫人注意，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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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兩場活動的目的完全不同，至今也不清楚愛德華茲伯爵與范之間的關聯或共通點。」艾蕾雅諾有點洩氣。
「沒關係，我們從名單下手，以愛德華茲血案為主，對比兩場活動都參加的人士，找出范姜遇見的那位黑髮男。」話題終於進入搜查安排，詹姆斯似乎等待這時刻已久，「常出席公眾場合的人，范姜可以和柯叔去圖書館找簡報照片，比較麻煩的幾個，我跑新聞時會抽空找行程或住址，再讓范姜去面對面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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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要請泰里昂先生繼續協助嗎？」艾蕾雅諾提問。
「要。」緋依想都沒想直接回答，「那位偵探跟犯人的同夥接觸過，以目前為止兇手做事縝密且無情的程度，還是繼續當個傻傻被騙的委託人會比較好。赫曦夫人可以隨便編新的偵查方向請他繼續協助搜查，基本費用也照付，名單就以被太夫人斷金源為理由拖延付費時間。」
「這是妳過去經驗累積下來的判斷嗎⋯？」柯勒向緋依詢問，紅髮女子點點頭。
「那就沒辦法了⋯儘管艾蕾雅諾小姐還要繼續支付金錢給那個人，心情總是很不愉快。」
「費用的部分⋯」緋依話剛出口，想主動提供金援的想法被看穿，艾蕾雅諾起身走到她身邊，把手搭上緋依的肩膀，搖了搖頭。
「我很感謝妳幫忙搜查范海姆的案子，金錢的部分我可以負擔，辛苦賺的錢要投資在自己身上才對。」
緋依原本想試著說服艾蕾雅諾，但眼角瞥見對自己頻頻搖頭的柯叔後，便打消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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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蕾雅諾看著黑板上條條線索，案件細節逐漸明朗，齒輪開始契合，雖然還有許多零散的部件尚不曉得該怎麼合拚，但已經能夠推測出部分脈絡。
她轉身，目光掃過身旁認真討論後續進度安排的三人，這一刻是艾蕾雅諾兩年多來，首次感受光線射入迷霧、視野為之展拓的清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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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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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察官修伯特．普林斯正佇立紡織工廠辦公室內，注視躺在血泊中的屍體。
頭頂稀疏的男姓屍體是工廠老闆，看來昨晚因為工廠被抗議拖欠薪水的員工包圍，不想面對員工的他，選擇躲進辦公室裡避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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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門鎖自外側被破壞，壓扁變形的門把落於房間內地上，室內有四處彈痕，從著彈點跟左輪被符紋變形的狀況看來，門口兩發應該是威嚇或是被犯人閃過，天花板上兩發則是手槍在變形過程中擊發而導致，彈槽內僅剩兩發子彈，跟現場狀況吻合。
致命傷就是左輪前端變形而成，插入胸口的刀刃。只是令檢察官不解的是，從線索看來死者應該與兇手有過爭執甚至扭打，但現場看起來卻很整齊，喝完的酒瓶都直立放好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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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一位警員自外頭走入，「抓到嫌犯了！請你晚點前去審問。」
「這麼快？」
「是的，對方是主持罷工的領導者，也是於邇族的金屬符紋使。昨晚包圍工廠之前，曾經單獨跟老闆談判。」
「⋯什麼？你再說一次？」
「呃？」
「你說包圍工廠之前，嫌犯曾經單獨在這會面過這個人？」
「是的。」
「換句話說，他跟人談判要用符紋壓爛門鎖，且殺人之後還面不改色的回去帶領同事抗爭，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
「但時間跟犯案條件，該人都吻合。」
「唉⋯我知道了，晚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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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伯特看著離去警員的背影，不自覺自言自語起來，「老闆啊，真的是那個人殺了你的嗎？」
屍體安靜的倒臥原處，並未回應他的問題。
「奇妙吻合條件的嫌疑犯，而且又是於邇⋯最近幾起案件都很不自然⋯⋯」
修伯特重新環視現場，便穿上外套，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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