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靈 - 第二章

霍非的白虎繡雲披風沾上了露水清新，他離家一宿，夜裡睡在黃山的森林，他氣父親懦弱無能，面對異族，面對戰火，竟然一點骨氣也沒有！

霍非是霍家大少爺，雖然身在偏僻的起嵐村，但書是一點也沒有少讀的。五十年前，臨安城受到北方異族的攻擊，前朝皇帝重文輕武，面對蠻人凶狠暴戾之氣，圍城三日，便舉旗投降。投降之際，竟天真地以為能安享天年，殊不知隔日便身首異處。

異族兇殘，將皇族一脈斬首示眾，九族之內無人倖免。臨安城的百姓，哪曾見過這樣嗜血的場景，甭說反抗，是像白兔子見到狼一樣只有竄逃的份兒。

而霍家，是前朝唯一的武將世家。霍家主戰，請纓上陣，為百姓和先帝拖延時間，然而先朝皇帝不同意。

霍非恨恨地折斷手中的小樹枝，他何嘗不想一展抱負，拳腳上的功夫，他從五歲就開始接觸，騎射策論，兵法兵陣，沒有一樣不是熟稔於心的。

可是那又如何？

復國大業，不是不願，是歷史洪流，隨波前進，這個道理霍非懂，他尚能安於起嵐村，活得簡單自由，正直光明。

而時間像河水一樣逝去，沒有人看河川從哪兒流起，人們只看河川流向哪裡。

但如今，敵人當前，持刀策馬，以滅族掠殺之名而來，他不懂父親為何不戰？戰，他們的優勢那麼大，叢山峻嶺，地勢狹隘，沒有誰比起嵐村的人更熟悉這樣的地勢了！

他知道那封信，雖然父親沒與他說，但是從父親的眼神和微微顫抖的眼皮，烽火不遠了。

黎明的光打亮少年的眼，他一夜不安穩，山中的夜極冷，他身上除了那件披風，幾乎沒有禦寒的衣物了。

霍非起身，他任性夠了，自己也不是十五六歲的少年，賭氣之後的現實，他願意承擔的。

大不了，再和父親吵一架而已，他有信心說服父親。

「霍非？」忽然間，霍非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極小聲地，不是不確定，是確定了又覺得不可思議，彷彿霍非在這裡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你怎麼在這裡？」那聲音又說。

霍非全身一緊，怎麼可能！

他竟然沒有發覺有人靠近他，荒郊野地，鳥獸蟲鳴，雖說自然之聲吵雜許多，但是人的腳步聲，他有自信能分辨一二的。

「你是誰？」霍非聲音一沉，冷冷地說。

「你不知道我是誰，說了也沒用。」

霍非聽出來了，那是姑娘的聲音。聲音極輕，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卻又那樣清楚，似乎就在 …

霍非抬頭，見一姑娘晃著腳ㄚ子坐在他身後的樹上。

姑娘穿著青藍色衣裳，很樸素，一點兒花樣也沒有，烏亮的秀髮垂在後頭，像一席水瀑，隨著微風掀起一絲波瀾。

「妳 … 」霍非還要開口，姑娘卻向前一躍，跳了下來。

她身手矯健，步履輕盈，歪著頭，道：「霍非，你是霍家的大少爺，你怎麼在這裡？」

霍非原先警惕的神經緩了下來，這姑娘水靈的雙眼透著淡泊和好奇，彷彿她就是路過了，剛好看見他，隨口問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霍非問，緊張之餘，也有些好奇。

「大家都知道你的名字。」姑娘道：「而且呢，我知道大家的名字。」

後面那句，沒頭沒尾，霍非聽不明白，不過起嵐村不大，況且他是霍家少爺，被認出來也情有可原。

「姑娘芳名？」霍非問。

「幽嵐。我的嵐，跟起嵐村的嵐，是同一個嵐。」幽嵐語畢，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一直以來，她非常喜歡起嵐村，畢竟守護起嵐村，是她們的使命，只是 …

也許起嵐村不再需要她們了。

幽嵐失神片刻，很快又回復了好奇靈動的模樣。而霍非望著眼前的姑娘，明眸皓齒，雙頰緋紅，一點羞赧的樣子也沒有。一雙靈動的黑眸也看著自己，甚至上下打量著，也不光是打量著他的臉，倒像是打量一種全新的生物。

「霍非，你長得真俊呀！」幽嵐下了結論。

霍非一嗆，這種明目張膽有話直說的姑娘，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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