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魯塞 - Simulaí,Hamú.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MzS8hLZc

「雅那咿——喲嗨，耶——

那——麻——咿——雅那——唆———」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78D2TdOJ

他們背對篝火，交錯雙臂，緩緩抬起腳尖點地，收回時掌跟俐落一跺，腰際絲線纏繞的鈴鐺清脆響亮。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8GFtakFI

孩童們起首音，青澀少年男女承接，曲間沒有任何譜詞的段落，眾人旋身後轉，望向漸滅的花火，舞步並未停歇。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H9JYgUvT

我們知道，這是祖靈祭的最後一曲，

沒有樂聲相伴，他們齊聲哼唱。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IFD4Fnzou

歌曲尾聲，外圈的孩子止住歌聲，而後是青少年、成年男女，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MeyMIGoM

只剩下那沙啞卻通透的低音，視線匯聚在年邁長者的背影，大夥步伐轉而輕緩柔和。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DVg9GsKwW

「⋯雅那喲——咿那，嗨——

那——麻——喲，哈———」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r1aSt5Fa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BPHdeaE4

吐息隨風捲起，火星在煙霧中跳躍。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NZeBPzu1s

後腳落回原地，再無聲響，帶有敬意的靜默，然後，是整齊、似是低喃般的一句：「Simulaí,Hamú.」（斯姆來，哈姆）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47V3W5vh

族人們相互擁抱、親吻面頰，余遙邁出的每一步格外謹慎，靜悄悄地按下快門，這一刻，她想走得慢一些，讓時間與她擦肩而過，如此珍貴的瞬間，不願輕易錯過。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svDZ0yZ8u

祖靈祭的最後，沒有過多喧嘩。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2bih4FwZJ

「祖靈祭結束了，然後呢？」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Yulnd1PF

這麼一句話，

問出了部分紀錄片成員內心的疑惑。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zO5c9ZBd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WQHoYpXun

在靛藍色的清晨之下，族人們圍聚在一塊，細看會發覺是男人裡頭較為年輕的一批波郎與波來之間的對話。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pkGu975A

是啊，祖靈祭結束，那之後呢？

余遙心想。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dlGW7NnJ

涵蓋諸多人的疑問，於族人們而言，他們各自的回答會是什麼樣，余遙倍感好奇。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5p9Klbyy

「沒有然後啊，就是新的一年開始，我們對籟㗳的敬畏、對哈姆的承諾、對族人的信賴，這些都要貫徹下去。」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s2E4a6FG

聲音的主人余遙熟悉，是哈坎叔，象徵階級的頭冠並未摘下，他端正地坐在矮椅上，那雙寬厚帶繭的左手指間捻著未點燃的菸，嚴肅的側臉，告諸眾人他的內心、對部落的誠摯，提點後輩們應盡的義務。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c8T7SkRa

「最重要的不是未來，而是現在，當下選擇做什麼、用什麼心態去面對，是哈姆人應該要思考的事情。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PnUO1DKm

五年後、十年後，這片部落、這裡的人會越來越少，我們知道。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RG68HeET

但你說擔憂嗎？倒也未必，我們在乎的是族人遺忘本質以及深受迷惑而渾然不知。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3pfDXvou

部落之外的人看來，哈姆正在沒落，在族人眼裡遺棄哈姆的一群人，並不是他今日選擇離開部落就成為背棄的一人，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2SnBWhXnC

而是他不再認同自己生於哈姆魯塞，不再以部落為傲，不再認為他該為祖靈祭貢獻心力，真正沒落的不是哈姆魯塞，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70ciLKL6u

是哈姆魯塞子民的心，所以我們最應該做的是凝聚，我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未來也不會。」瑪庫族長的一番話，向眾人宣告哈姆魯塞人的心聲。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7fKu4zL5

他們不曾認為部落正在亡去，它一直都在原地，迎接人來，人聚，人守，人去，會讓人覺哈姆魯塞沒落的原由，在於人心。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78qohB7XP

大夥並未急忙離開，哈姆魯塞人們真正的敘舊之夜好似才剛要開始，祖靈祭省思總結完的青年男女們相約好到北邊的山頭看日出、哄睡完孩子睡下的婦人們此刻聚在部落教室廊外喝起小酒⋯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haaFQTXKI

以部落廣場為劃分，動與靜，放眼皆能望見，李文世組長與採訪團成員們開完小會後，余遙今日也打卡下班了，她還未有睏意，在部落裡漫步逛著。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Rsvej0dJ

路上遇見桑麻，她剛從廣場回來診所，不知道在忙著什麼，兩人視線相匯，桑麻又關心一番余遙感冒的症狀，回頭走進診所包新一帖顧喉的茶藥給余遙。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fbUAqRIhz

診間木桌上一陶壺正燒著，余遙問，桑麻只是笑說熱給大家喝的。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yd53O2UH

余遙頷首，臨走前停在門口替桑麻煮茶的模樣留影。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4Xipco9IA

在這片山頭，某些時刻，晝夜不是那麼重要，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硬性規定，但冥冥之中，哈姆魯塞自有一套生活方式。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HuzNqsWGz

這跟都市相比截然不同，令余遙無所適從，心口有股悸動，受哈姆魯塞人們的歌聲、受祖靈祭敬重氛圍所感觸，被高樓栓住的心，想宣洩、想傾訴，她不知道要做什麼、要去向何處，只是藉著一遍一遍繞著部落來化解。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uymZSEKRd

每踏一步，心緒越發凌亂，無端地脾氣攪動胸肺，余遙所幸不走了。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rdhTFkei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睜開眼，

仰起頭，去瞭望部落四周。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WyCURvpyr

她始終循著廣場的路線前進，她清楚，廣闊的空間中央只剩下一抹碳印，很快，它會被風帶走，去新的一趟旅程，旅途去往何處，她不知道。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mS5XyYw6

或許，它會成為風的一部分，拂過臉龐，穿透過肌膚，滲進血液裡，融為靈魂。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6fv3U2nz

而探尋者，將會依循它的軌跡，遇見畢生所在追尋的生命的奧秘。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9jfwVSw4i

能在那雙深邃黑眸裡，望見自己的身影。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cU5Cun8v

不再是那被焰火燒灼成四分五裂的模樣，而是站在彼端凝視自己的完整之人。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fnZ1TLhO

這一刻，余遙未再裝作若無其事，她好奇，他究竟觀望自己多長時間了。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hrcRSzom

薩停駐在廣場裡不起眼的小角落，黑髮上戴起頭冠，露出飽滿的額頭，襯得他五官輪廓分明，他的唇角微揚，不知是否在笑，喉結明顯地顫動了下。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M9WdNAHQ6

她始終都能看清，卻出於職業慣性地掩去視線，余遙骨子裡是感性的人，作為記者，偶爾卻會摻和太多主觀意識，她的主任上司總會說她不夠客觀。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ycQayZFk

但因為她的意識，才能夠與人群交流。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3XLbs4v8

指尖纏繞相機背帶，摩挲幾秒，鬆開手，她向著他的方向走去。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7Nz5Dg9hf

余遙沒有逕自橫越廣場中央，而是繞著左側廣場邊緣前進，不是最快的路徑，她沒有多想，只是承接他遞來的目光。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I3Y07PTLI

薩饒富耐心地等候，待余遙走近身前，將右手裡的東西遞給她，說道：「辛苦了。」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NjA1yQ48

余遙接過，是瓶熱奶茶，沒有包裝，只用玻璃罐盛裝，這在部落裡不好找，估摸是今日食堂馬姆們準備的甜品。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1O8ucB9f

「謝謝，那你呢？」余遙道謝，反問他。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8YItPfjae

薩瞭然，晃了晃另一手裡的玻璃罐子。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Helc7MNs

他們並肩而行，步調一致，在一旁長椅上坐下。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9BTyQa2y

很奇妙，這個位置在廣場一端看不太清，但卻能看見整個廣場景象，最初余遙也是在這裡聆聽族人們唱著《哈姆，哈塞》⋯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fX7unEjUO

「今天辛苦了。」薩又說了這句話，連續幾日下來過度放聲高歌而沙啞的喉嚨，挾帶濃厚倦意。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MK7i7yMR

余遙輕輕地搖頭，說道：

「不，一點也不辛苦，認真去看、去體會整個祖靈祭的過程，實在很感嘆：『究竟是什麼讓人們這般心繫彼此？』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6IIQUAPpo

屬於這片大地最原味的文化故事，停留在這裡，流失在我們的記憶裡，實在太遺憾了，它——哈姆魯塞，應該被在這片大地生活的人們聽見和看見：『有這麼一群人捍衛著這片土地。』」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5vznD5xy0

「真心地感謝你們為哈姆作的一切，謝謝妳。」薩輕笑了下，望向余遙說道。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B6SxreHv

余遙唇角勾起：「這是我的榮幸。」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Dw7lBtrET

薩視線掃過整個廣場天際，笑聲輕輕地悶在胸膛裡。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NHZwSppIr

余遙扭開玻璃罐瓶蓋，啜一口，不甜不淡的奶香拌煮的紅茶，剛剛好。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tAYEckAX

「妳為什麼想要成為一位記者？」薩問道，好奇的語氣裡帶有禮貌。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4y3R7oGx

這句話在余遙從業以來，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版本詮釋，卻很少人能像薩這般，誠心請教，他就是真的想瞭解她從事記者行業的動機，僅此而已。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QO3lNFkB

「可能⋯我不能接受被蒙蔽在假象之中吧？因為看不慣他人偏剖評斷或擅自認定一件事物，因為每一個人身上都有一個值得關注與傾聽的故事，所以我成為了一名職業記者。」余遙說。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dCBGx0j19

「沒有悔恨選擇這一份職業的時候？」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0QmlkCN4

「哈⋯我還真沒有悔恨過自己選擇記者納入職業生涯裡，就算曾經有過挫敗卻也沒想過要放棄，若因為挫敗而放棄，這世界遍地就會都是放棄了。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u8ThJFUkq

我自己看見人們的故事，被他們打動，但只因為我自己能力不足、沒有去傳遞訊息，等到下一個人去聽見、被感動而決定要書寫他們的故事的那個時候，又是什麼時候呢？」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OcUkPDEv

薩兀自笑了一下，似是憶起什麼，余遙好奇地看他———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笑容，飽含愛意的幸福。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48MrijRRt

薩回視余遙的目光，解釋：「妳這話讓我想起我母親，她也是這樣子的一個人，面對失敗或挫折，絕不會輕易放棄。」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8ASlhHYS5

余遙細看他那副深邃的眼眸，她無法輕易斷定，他是否允許讓人瞧見他的脆弱，至少，她是看見了，但是沒有打算揭穿。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F3inAJHC

「我母親在我八歲的時候去世，生了場大病沒熬過來，她至始至終都沒有向任何事物妥協，妳說，她怕她一病倒一閉眼就看不見明天了嗎？並沒有，她反而對死亡這件事情，看得很淡、很輕，我到現在還記得她說得最後一句話⋯」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JSMUMVUN

余遙靜默，等待薩的下半句話：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5VbrbDUVE

「『要以身為哈姆的子女而自豪，不管什麼時候，這裡都是你的依靠。』」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tMdrAqpF

而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薩沉默不語，余遙不打算揣測他為何沉默，因為很多時候，是沒有任何意義與必要。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40ckESXX

就在余遙以為身旁的男人不打算再說任何關於他的故事時，他卻侃侃而談，說到最後還自嘲地笑了：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VFhGLvwH

「⋯她總是特別地堅強，至少我從沒看她哭過，我父親去世的時候也是，就算她也有脆弱的一面⋯卻也不會讓我看見，反倒是我自己一個盡地哭個不停。」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CmVBWqIZ

「⋯你很想念他們⋯」余遙輕聲說道，很輕很輕的一句話，稍一不細聽便會漏掉她的小心揣測之意。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79fZ6D92l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UaLNEqZ1F

「偶爾會想起他們⋯就只是偶爾，並不常。他們離開之後，沒有來看我。」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hKl1B0J2

薩看著遠方某處，似是若有所思，又似是無念無想。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WDqOpmGV

「因為他們無時無刻都用不同的形式在陪伴你，所以他們不需要走入你的夢，就能夠見到他們的摯愛。」余遙溫柔的一句話，令薩稍稍側頭看向她。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4tXH877l9

從山陵線初露的陽光映照而下，薩的半邊臉龐被惺忪的靛藍輕柔懷抱住，余遙看不清他眼眸中的情緒，只是緩緩說：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ojrkpRHjQ

「就像那些愛你的波郎、波來們、瑪庫族長一家人、視你如親兄弟般擔心你的魯勇、製作箭矢束帶總是會多幫你備一份的貝莉卡奶奶、在鎮上的哈坎叔，雖然笑說你每次去他工廠沙發上睡午覺都會打呼，但他還是會像你一樣添幾段木柴到暖爐裡，對吧？我知道的人之中，他們都是愛著你的一群人，你父母親對你的愛，也在不同人的身上能夠看見。」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QJAzmU0hl

「⋯是啊。」薩咧嘴笑了，是一抹格外真摯溫和的笑容。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dpighH3N

「不分你我、相互扶持，我遇見的每一位哈姆人都是這樣溫暖的人。」余遙說。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BkBBvrjpU

「Simulaí,Hamú.」薩輕喃。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2yw5vnTEc

今朝第二次聽見這句話，薩捕捉到余遙眼裡的疑惑，他耐心解釋：「親愛的、敬愛的哈姆，祖靈祭最後一曲的名字就是這個意思，有表達感謝與表白之意。」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vx4gFS0g0

「Simulai, simulaí, Hamú⋯」她重複，試圖找尋到族人們的語調。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Ywso0vtG

薩頷首，認可她的語調，他仰頭看了看天，咧嘴笑說：「余遙，妳的運氣真的很好，看，是日出的雲隙光。」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cfoWPTB1t

余遙視線追隨過去，被眼前景色震撼。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jfcGX8PE8

雲層浮載在山峰之間，方才曖昧不明的清晨天色褪去，轉而柔嫩明亮的淡藍，日出的橙光從雲縫之中穿越而過，遍佈在哈姆魯塞各個角落。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43HlwhtH0

再一次的，余遙受這片大地、山林與雲霧所感動，哈姆魯塞的一切都是可愛的。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6tH1jEfc2

「薩，謝謝你，謝謝你同我說這些。」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mlCguwYZ

謝謝你和我談話，謝謝你。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YtCL75Fsu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gJPkMsDIZ

四目相望，無需思索彼此的心思，不需言語，只是難掩笑意。

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5ediACUw7

ns216.73.216.206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