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輟弦歌 - 竄改公文的人影

　　夜色涼如水，淺淺入宮幾日，開始思念家人。

　　「妳們都不會想家嗎？」淺淺問。三人夜裡點著微微燭光在司記寢房聊天。

　　「哦？我比較幸運，父親是太醫院御醫。」紫萱道：「見面很簡單。」

　　「怎麼見面啊？」

　　「尚宮局的消息頗靈通，若非緊急事件都會先接到稟告。」紫萱笑道：「只要假裝路過宮門之類的，就能講上幾句，還能問候其他家人。」

　　「如此巧妙……」淺淺不斷點頭：「白芷呢？」

　　「我有認識的太監，能從牆縫送信，再替我埋到宮外土裡。家裡人定時挖掘，便可互相往來。只是不如紫萱方便。」

　　「但是，宮規不是嚴禁內外宮書信物件往來？違者論死！」

　　「噢，我們不是宮女了。」紫萱笑道：「沒管那麼緊，連尚宮也默許。」

　　白芷取釵子挑去燈花，道：「尚宮局消息那麼靈通，哪差幾封家書。」

　　淺淺更是頷首，思量片刻，小聲道：「我對宮中事物甚不熟悉。蠻詭異的，我的才情不大可能勝過天下詞人，怎就奪魁了？怎就突然進宮了？」

　　紫萱抬頭：「妳很厲害耶！這次賽事盛大到內宮妃嬪以上者皆可投票。妳還大勝！」

　　「對啊！那幾天要寄出的票數我計算許久，好多都是投給『白深』的！」白芷興奮道：「幾乎全部都是！」

　　淺淺沉默。朱府當時得到的消息是詩會才子輩出，淺淺的作品雖好，但未脫穎，獲選奪魁機率低。

　　「我寫的不是宮詞啊，到底誰要投給我？」淺淺問。

　　「京城紅才的名頭響亮，或許是因為妳的名聲吧。」白芷推測，但她搖頭。

　　「我化名白深，應該只有望江樓的註名人員知道我是京城紅才啊。就算宮裡嬪妃有人脈，也不足以令我奪魁。」

　　三人不解。淺淺眼睛陡然一亮：「對了！白芷！你有名冊！看名冊不就知道！」

　　「名冊存本？這種瑣碎事物……要問女史放到哪了。」

　　淺淺心癢，起身要下樓，兩人忙拉住她。

　　「書卷太多，連我都不清楚在哪裡！」白芷忙道：「碰上內操公公或宮正怎麼辦？」

　　「我掃一眼便是！指不定能看到！」淺淺衝動下樓。

　　尚宮局十分陰暗，她悄悄竄去司簿司，往藏書室去，到了卻發現門緊鎖著，不禁失望。此時夜更深，司簿司一點燭光也沒有，伸手不見五指。淺淺緩慢行進，生怕碰撞物件發出聲響。

　　突然，她聽到遠方廊道一聲細響。因為通曉音律，她的耳朵極為靈敏，夜闌人靜，一下就聽出是極小聲的腳步。

　　聲音漸大，淺淺作是宮正來巡察，但細聽又覺得對方小心翼翼，偷偷摸摸，漸漸地接近。淺淺忙蹲在側邊柱子旁，隱於陰影。

　　對方沒有帶火燭，緩慢摸黑，竟走進司簿司。淺淺心跳加快，睜大眼勉強看到對方繞過座位，是女子的身形。這個女子要去藏書室！

　　淺淺屏息，對方拉出一串玲玲作響的鑰匙，似摸不到鎖孔，停下動作，翻找自己的袋子。

　　突然那人四周碧光遍地，淺淺見她開啟一盒，內有夜明珠。辨識宮服，是從四品風儀女官。淺淺蹙眉，對方的品級比自己高，卻要趁夜潛入，必有蹊蹺。她抬眼試圖看清對方的臉。

　　啊！是她！是錦玉！是紫寧公主的女官！

　　錦玉亮出鑰匙，開鎖進門。淺淺背脊發涼，風儀女官怎握有尚宮局的鑰匙？只見錦玉進了小房，在夜明珠的微光下尋找著什麼，淺淺見她翻找櫥櫃，便令自己牢牢記得她翻過的位置。

　　錦玉拿起一卷軸，如獲至寶。淺淺卻看見上面印有司記的印記，甚感驚駭，努力回想自己今天批過什麼公文。錦玉卻在漸漸微弱的幽光中拿起筆，不知在塗改什麼。

　　夜明珠的光芒耗盡，錦玉也出了書室，將門鎖上，小心翼翼地離開司簿司，淺淺等了片刻才悄悄起身，嚇得魂不守舍。

　　她惶惶然上樓，紫萱、白芷起身迎接。

　　「你怎麼去那麼久？！嚇死我們倆。」紫萱拉她走向寢室。

　　她們兩個是知情人士嗎？淺淺思索，若她們放縱錦玉塗改資料，方才她要下樓時必定全力阻攔。但她們並沒有隱瞞什麼，應該也不知錦玉一事。

　　「呃，風儀女官有權進入尚宮局嗎？甚至握有尚宮局鑰匙？」

　　「蛤？未經允許怎麼能進來？」白芷搖頭。

　　「妳方才看到什麼了嗎？風儀女官？」

　　「呃，對……而且我認識她。」淺淺降低音量：「是錦玉，有聽過嗎？」

　　「紫寧宮的人！」紫萱驚道：「雖認識，但從未跟尚宮局有交集。她來做什麼？」

　　淺淺便把剛才經歷陳述予她們，白芷不禁皺眉。

　　「平時我不會去藏書室，那是女史的工作，鑰匙也在她們那。這麼說來，錦玉可能已經來往多次了。」白芷道。

　　「要不要下去看她改了什麼？」紫萱提議，但淺淺搖頭，她們沒有鑰匙。

　　「我清清楚楚記得她翻過哪些地方，明日早起翻找便是。」淺淺道，方才的膽戰心驚讓她更累了。三人各自就寢。

錦玉？紫寧宮？淺淺此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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