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虛無：恣傲胤言的形相反思 - 〈占有 Reluctant〉第十四回 part.2

　　接通了──

　　「幹嘛啦。」

　　「喂喂。」我將身子向右挪，遠離鏡寧宵，避免被她聽聞。「瞧妳這太妹般的口氣，也未免太失禮了，萬一是陌生人打來怎麼辦？」

　　「打來的是哥啊。」

　　「我們家的電話可沒有來電顯示。」

　　「不需要來電顯示。」小妹的聲音透過聽筒顯得特別冷淡。「只消放著不管，響鈴超過五聲就是外人、超過十聲的是熟人、十五聲以上的是二哥和三姊、二十聲以上的就只有哥一個人。」

　　「大姊呢？」

　　「大姊會打手機。」

　　「為什麼妳才國中而已就有手機，我卻要等到升上高一才有？」

　　「我是寵兒，你不是。」

　　「可惡。」

　　「所以，」小妹嘖了一聲。「哥打來只是想講這些蠢話？」

　　「當然不是。」居然對自己的親哥哥咋舌，真是沒家教的傢伙。「大姊或三姊在家嗎？」

　　「三姊在。」

　　「可以幫我向她借一組信用卡號嗎？」

　　「她在沖澡。」小妹又嘖了一聲，「哥，我手很痠，可以掛電話了嗎？」

　　這傢伙真的是……

　　「既然妳有手機，問到卡號之後，再傳訊息給我也行。」

　　「我不記得哥的號碼，也懶得加哥的通訊好友。」

　　「……那妳叫三姊傳給我。」

　　「嗯。」

　　電話掛斷了。

　　祟家女性的個性都很特別，在失去二姊之後，脾氣最詭譎的一位非小妹莫屬。大姊和三姊則是個性光譜的另一端，一位是天使，一位是妖精，擺在人群之中均是容易導致男人鬥爭的危險玫瑰。小妹倒沒這個困擾，與我相仿，她對這個世界懷抱純粹的惡意；相異之處在於，她不用上學，我要。

　　「你跟家人的感情真好。」

　　「妳是耳朵有問題，還是腦子有問題，才會覺得剛剛那番毫無營養的對話，出自感情好的正常兄妹。」

　　「感覺你很疼妹妹。」

　　「就像疼小狗一樣。」

　　「才不一樣。」鏡寧宵摀著嘴笑，「祟胤言，你就這麼不願承認自己深愛著家人嗎？」

　　「這是兩碼子事。」

　　「是──是──」

　　「妳的敷衍功力實在糟得令人憤怒。」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

　　她仍摀著嘴巴，上半張臉卻笑得連眼睛都瞇起來了。

　　早知道不在這傢伙面前打電話了。

　　須臾，手機傳來一道輕震，是三姊捎來的訊息。

　　「果然還是三姊最棒了。」

　　「拿到信用卡號了？」

　　「喏。」

　　遞出手機，讓她順利填妥卡號，買下一組脈輪石。

　　準備送出訂單時，我驀然握住她的手。

　　「鏡寧宵，把收件地點設成我家。」

　　「為什麼？」

　　「以妳單純的腦袋和資訊量不足的現狀，一時之間很難解釋。」

　　「你又進入嘲諷羞辱的模式了。」

　　「請將之視為心情極好的表徵。」

　　完成購買，脈輪石部分的調查告一段落。

　　雖說尚未證實晶絲網站、脈輪石與剝皮魔三者間的直接關聯，卻已隱約看出一條有趣的線索，足以建構全新的假說。

　　只不過這項假說，暫時不想與鏡寧宵分享罷了。

　　與此同時，掃描檢索暗網關鍵字的自動編碼程式跳出一個小視窗，顯示作業完成的訊息。

　　「找到剝皮魔散佈彩色相片的頁面了？」

　　鏡寧宵再次湊近臉來，半個身軀壓上我的左臂。

　　對於己身軀體大範圍與人貼近一事，她似乎完全不介意。或許生於女多男少家庭的我，對此存有過度意識吧；又或許，這名黑髮女孩的神經太過大條，沒能認知重要的性別分界。

　　唯獨此時，不禁覺得那個奇怪的人說不定是我。

　　「存在於下天橋路，掛有剝皮關鍵字的販售頁面是找到了，卻沒發現相關的相片商品。」

　　「那怎麼辦？」

　　「幫我跑個腿。」

　　「現在？」

　　我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

　　「好吧。」擅自認定這是計畫一環的她，取出不同於神秘黑冊子的Ｂ５白色筆記本，和一支橡皮頭黃鉛筆。「要買些什麼？」

　　「兩百五十毫升之礦泉水一罐、３Ａ鹼性電池四顆、髮蠟噴霧罐一個、機械鬧鐘一個、水銀體溫計一個、打火機一副……」

　　我沉吟幾秒，在她抄完最後一個名詞時，忍著笑意說：

　　「還有一支驗孕棒。」

　　「好。」

　　全數記下之後，她闔上筆記本，飛快收入隨身包內。

　　「妳不打算問一下，買這些東西的意義嗎？」

　　「為什麼要問？」

　　「真不愧是妳。」

　　「我就把這句話當成讚美了。」

　　她嫣然一笑，開始收拾桌面的物品。

　　「能把脈輪石留下嗎？」我掂了掂裝在夾鍊袋內的寶石，說：「我想利用這個空檔，研究一下這玩意兒和相片之間的關聯。」

　　「那我也把記事本留給你吧。」

　　「這樣好嗎？」我刻意揚起音調，提升疑惑語氣。「這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是沒錯，但對追查有所幫助，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了。」

　　接過那本泡過水的重要冊子，準備塞入側背包。

　　「你可以塞進胸前口袋。」

　　「胸前……」我低頭確認，看來她指的是襯衫左胸處的簡易口袋。「放在這裡很容易弄丟吧？」

　　「但能夠保護心臟。」

　　「普通情況不需要這種防護的。」

　　鏡寧宵露出潔白的牙列，瞇起烏亮的眸子竊笑，俏皮可人的姿態，比任何時候都像一名平凡少女。

　　她帶著跑腿任務，搖晃那條高馬尾，一蹦一跳朝門的方向而去。

　　確認不見其身影，我斂起笑容，定睛於眼前的螢幕。點開縮在下方的視窗，位於中央，佔據全部畫面的是一列三張、一共數百行的剝皮獵奇彩色相片。

　　正如最初三張失去臉皮的少女臉龐，網站裡數百張包含頭部的剝皮屍體相片，無一例外地攝有烏黑長髮。撇除此項，粗略瀏覽之餘，能發現所有被害人都是不超過十八歲、不低於十二歲的娉婷少女。

　　瞥了一眼留在桌面的脈輪石項鍊，默默修正起我私自擬定的計畫。

　　充滿強烈意念的剝皮魔，所作所為不全然是為了金錢，其中飽含更高的個人哲理。這點讓我不禁想要貼近探尋，在這詭奇犯行的背後究竟隱藏何種情緒，這股情緒又仰賴何種堅定的意志。

　　剝皮魔顯然對被害人的揀選，懷有特定的主觀偏執。

　　而我恰好認識一名符合條件，鮮嫩欲滴的完美獵物。

　　一名有著烏亮長髮的可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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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有 Reluctant〉第十四回完‧下回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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