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芸那一劍轉移了蛇妖的攻擊方向,也擋開了大半攻擊力道,除了衣服布料被撕了一塊下來外,側腹見了血,傷口不淺。她忍著痛舉起伏龍揮下,劍氣逼得蛇妖向後退了一截。
君孟擇趁著蛇妖退後,施了更高階的防禦陣術將蛇妖隔開,他原想去燭芸身邊確認傷口情況,她卻舉起手,讓他不要靠近。
「你不要動,我會分心!」
君孟擇沒有管燭芸的阻止,連續使了幾個束縛咒拖住蛇妖移動後便疾步走向燭芸。畢竟燭芸傷在身體,未經同意他不願直接觸碰,便問道:「傷勢如何?」
「沒傷到骨頭,皮肉傷。」燭芸很想回一句不礙事,卻心知傷口需立即處理,不能再避著君孟擇。
事態已經容不得燭芸再去多想君孟擇為何比預計還早許多到達此處,防禦術防的是兵刃攻擊,但防不了蛇妖的妖氣隨著傷口竄入,在週遭飄盪的零散魔氣也彷彿找到了依歸,連還纏繞在蛇妖身上的魔氣都朝燭芸蜂擁而去。傷口周遭開始緩慢爬出青黑色的痕路,一條條交織起宛若蛛網的模樣。噁心感再度衝擊燭芸,一瞬間承受大量妖魔氣息令她有些發暈,她護著傷口緩步後退,忍著不發出哀鳴。
礦場最深處已較外面空間廣大,天井也高,一顆顆未被採取的原礦在洞裡發著光,成了此處的天然照明。君孟擇看了燭芸傷口一眼,俯身撿了起地上那塊被蛇妖撕裂的衣服布料,內裡密密麻麻繡著文字,那是祝福咒文,每股繡線似乎都曾以靈力捻過,能為穿著者抵禦妖邪氣息侵蝕。
君孟擇清楚感知到空間裡靈氣的流動,妖氣與魔氣就像是被她所吸引一般向她流去,若非魔修,魔氣入體只會削弱神魂;若非親眼所見,他定會認為是她有所隱瞞。彼時他沒有多問燭芸為何會說她不會被低階詛咒影響,此時他也不問為何要穿這麼一件衣服,現況已訴說一切。
有些人天生易受妖邪影響,燭芸明顯是其中一位。
衣上其他完整的祝福咒文還在運作,阻止了魔氣在燭芸體內生根。
君孟擇左手捏訣一揮,將防禦陣術轉成了限制蛇妖行動空間的禁錮結界。
他內傷尚未痊癒,若獨自一人面對有道行的入魔兇獸或許勝負難分,但蛇妖身上傷痕累累,防禦又已被燭芸一劍擊碎,君孟擇判斷自己不會輸,要殺之亦綽綽有餘。
看君孟擇喚出封瀾,燭芸立刻站直身子急道:「你後退!」
君孟擇的脾氣簡直要被這句話勾起,眼下怎麼看燭芸的情況都比他的內傷嚴重,竟還在逞強;他深吸一口氣,盡可能讓聲音不帶情緒:「燭芸,修仙者的身體比妳強壯,受傷好的速度比妳快,我想妳知道,可妳卻用行動告訴我妳並不當一回事。」
「這次我真沒那個意思。」語畢,燭芸也沒等君孟擇回應,直接施術:「伏龍,獻靈。」
伏龍劍身光芒驟現,淡金色的光焰從劍身迸出,從燭芸手心流向她全身。君孟擇感覺到燭芸身上的靈力突然暴漲,就聽燭芸立刻下了另一道術法:「伏龍,淬靈。」
燭芸身上的靈力反灌入伏龍,她回到靈力低微的狀態。隨靈力褪去的還有原本侵擾她的妖魔氣息,青黑色的紋路瞬間消退。那道蛇妖造成的傷口在靈力漲退間已被淨化,雖傷未因此癒合,已不再持續惡化。
令君孟擇驚異的是,魔氣觸到伏龍劍身時,竟被轉化成純粹的靈氣,且和原本劍所蘊藏的靈力融為一體,而後金光收斂。伏龍劍又恢復成一把從外觀看來毫無吸引人處的普通長劍。
他心情有些複雜:「妳避著我前來此處,就是怕我知道妳的劍有多特別?」
「不。」燭芸向前踏步,背對他說道:「我怕你殺了牠。」
燭芸在禁錮結界前側身而立,以守護蛇妖之姿向君孟擇開口:「我不想讓你不高興,也不想和你不高興。可我也無法因此就改變做法。」
君孟擇手握封瀾,面無表情冷聲問道:「妳方才與牠戰鬥,為何現在又要護牠?」
「今天牠在此,不完全是自願。君孟擇,我曉得你們無法放過牠,而我卻想讓牠自由。你大概看得出來,我不是第一次被影響,我只是明白那個感受。」燭芸並非第一次被魔氣或妖氣侵蝕,她始終無法適應。幼時她尚未持有伏龍,只要失了師母特意裁製的衣服,幾乎無法抵抗,只能在失去意識邊緣痛苦喘息。
君孟擇從嘴裡緩慢擠出幾個字:「傷人兇獸,何足憐憫。」
燭芸不能忽視蛇妖化形不完全時的淚,阻止她靠近的警告;君孟擇也不能無視蛇妖逐漸克制不住的兇性,以及憤怒之極時的奪命利爪,
從玉來村一路至此,君孟擇也認為眼前蛇妖目前僅想療傷,並無傷害村民之意。可巴蛇一族天生兇性,不僅在北方傷人,與燭芸戰鬥中也下了殺手,不知哪天蛇妖就會轉性大開殺戒,他說也無法什麼都不做便放任眼前的蛇妖恢復後強大起來。
或許是此處魔氣已被燭芸消去不少,蛇妖似乎恢復了些理智,破了束縛咒,也沒急著破解禁錮結界,而是頗有興味地來回看君孟擇及燭芸:「妳是想賣個好,等等好捅一刀嗎?」
燭芸一臉無所謂道:「隨便你怎麼想。」
「話說妳說靠妳手上的劍,看起來還真的是啊?」
燭芸所見預見明示終需一戰,她便回道:「雖我想只靠講話就解決,可也沒覺得你會信我。」
「就妳那幾句,老子要信了就是連腦子都被侵蝕壞了。」
暫時不想理會身後蛇妖的戲謔,燭芸定定看向君孟擇,後者舉起封瀾,沉聲說道:「妳曾說想等我傷癒後再戰一場,雖我未痊癒,但既然我們無法以對話達成共識,便讓劍來說吧。」
即便燭芸受傷,且君孟擇靈力可用,經天華峰上比試,他並不敢因此小覻燭芸。
此時與君孟擇再戰,燭芸絲毫沒有喜悅,此戰時間不能拖長,時間一久,蛇妖定會再次被魔氣影響,若合為一體,任誰也救不回來,只餘誅殺一途。
君孟擇左手舉起一揮,周遭岩壁上木釘没入,他道:「四方守陣,結!」
若不克制出手力道,只怕礦坑崩塌,為了能盡全力戰鬥,君孟擇便用了這麼一個守護陣法支撐四周脆弱岩壁,同時限制戰鬥場地大小。木釘封著君孟擇的靈力,原礦接觸他釋放靈力影響,一時間流光溢彩。
燭芸聽見蛇妖怪笑道:「看看,封瀾君就是封瀾君,這種時候還在考慮他人。」
礦場空氣受君孟擇設下的陣所影響,微微刺痛了燭芸臉頰,她卻當作毫無所覺,對著君孟擇燦然一笑。
那是發動攻擊的前兆。
燭芸身形一低,邁出一步,電光石火間將伏龍入鞘再出鞘。拔劍而出那一瞬間的爆發力道在洞窟裡刮起凌厲劍風,掀去了燭芸身周的靈力流動,更在君孟擇衣袖撕出一道口子。
君孟擇知她若想救下蛇妖必需要快,他依舊看不出燭芸劍招源自何種派別,僅能依著長年的經驗和她對戰,並試圖找尋破綻。早已領教過燭芸出手狠勁,他不敢大意。
燭芸根本不給君孟擇思考或使術的時間,劍風未散,一躍縮短兩人距離,白刃交接,伏龍與封瀾皆非凡品,一時間火星迸裂,劍鳴不止,震的燭芸虎口發痛。
她沒有因此鬆手,反而出劍更快,勢如驟雨,殘影可見。肅殺之意漫延礦場內部,劍氣縱橫,數招來回後在岩壁上留下一道道裂痕。
一招橫劈逼的君孟擇退後一步,燭芸正要追擊,便聽得頭頂上傳來拍手聲。
啪!啪!啪!
兩人都吃了一驚,君孟擇當機立斷,一把將燭芸拉到身後,警戒地看著聲音方向。
一名女子站在天井,從燭芸的角度來看,就像是違背自然法則的倒立。
她一躍,輕輕落在兩人面前。眼前的女子額間繪著金色的火焰紋路,容貌豔麗,身穿紅底金紋的錦鍛長裙,左眼角有顆淚痣,嫵媚而多情。那一對金瞳則顯示她並非人類。
她道:「還在想是什麼東西來吵醒我,原來是紀尋之帶來的人族小不點。嘖嘖,長的真快,才睡了一覺妳便長成了這副模樣。」
君孟擇對紀尋之沒有印象,他想那應是燭芸師父的名字。
看對方認識燭芸又沒惡意,君孟擇向後退一步,他沒有插嘴的習慣。架看起來是打不成了,他將封瀾收起,並往禁錮蛇妖的結界看去,卻看見結界破了,蛇妖躺在地上動也不動,應是紅華所為。蛇妖看起來還有呼吸,不曉得對方根底,君孟擇便決定先看看情況。
只聽燭芸不確定道:「紅華……姐?」
紅華笑了,眉眼彎彎:「要叫我爺爺也行,叫奶奶也隨意,都是虛相,不用拘泥。妳一人在此,是紀尋之時限已到?」
「是,師父和師母都歸天了。」
君孟擇突然心頭一震,是女子視線朝他飄來,她道:「我得換個地方睡了,可惜這裡下面的溫度睡起來特別舒服。」
在金色眼瞳的注視下,君孟擇突然腦子發昏,整個人跪了下去。後面燭芸跟紅華說了什麼,他既聽不清也記不住了。
紅華看著燭芸急忙過去扶著他靠牆坐下:「他會記得和妳打上一場,後面有人出現救走了那條小蛇。」
燭芸走回紅華面前,低聲道:「對不起,我原本想在他注意到前便把事情解決早早離開。」
紅華笑道:「我貪圖環境好,多待了一段時間,也是該換地方的時候了。是說紀尋之找不到人接他,只能發了狠教妳吧?先不說威力,至少在架勢上學了個十成十,就不曉得了除了狠之外妳還學了多少。」
紅華收了笑意,金瞳直直看入燭芸眼底,良久後伸出右手,指了指伏龍:「他為了妳,冒著風險來尋了我兩次,第一次是為帶妳上九華山,求我以淨火燃盡妳靈魂裡的汙穢,第二次是為使妳在靈力受染時能自行淨化,拿來隕鐵,求我以淨火鑄劍。讓我看看妳能用它到什麼程度。」
燭芸點頭,將伏龍高舉,重重刺入地面:「伏龍,淬靈!」
伏龍劍身瞬間金光燦爛,以劍為中心,展開了巨大光陣。存在劍上的靈力化成陣中光焰,身在其中仍不灼人,燃燒的是整座礦場裡殘留的魔氣與詛咒。包括君孟擇、包括蛇妖身上的魔氣,都被光焰燒得一乾二淨。
燭芸拔起伏龍,微微喘氣。
「行了,看來劍已認主。只可惜妳不結丹,靈力運用跟儲藏的能力還是差了許多。」
紅華手指一劃,倒在地上的蛇妖便化做一團光,被送出了礦場。她道:「我早前已經燒了種在小蛇心頭的魔種,不是玄重,拿個活物當花肥不是他的手筆。」頓了下,又道:「我要走了,願和妳餘生可以不必再見。」
紅華說完嫣然一笑,腳下法陣閃現間已失去了蹤跡。
燭芸還劍入鞘,看著紅華原本站著的地方發了一會呆,才轉身去看君孟擇。後者扶著頭,看起來十分不舒服,他閉眼運轉靈力調息,呼吸順暢後才站起身,對著燭芸道:「那蛇妖被救走了?」
確實是紅華出手帶走,燭芸點頭:「我也不曉得牠被帶去了哪,想來暫時不會再回來,不過礦場這裡算是乾淨了。待會就回去跟越大哥說礦場這邊已經安全了,看這邊情況,玉來村還能過上一段好日子。」
君孟擇心念一動,問道:「妳有沒有想過,剛才若以救命之恩向我提要求,在牠目前無傷普通人的意圖下,我會接受妳替牠驅除魔氣後放牠離開。」
燭芸覺得君孟擇問這個問題很奇怪:「又不是誰叫我救你,而且你也不喜歡。」
君孟擇神色複雜,燭芸的不作為一方面讓他感到可惜,一方面卻又受到觸動。
才用伏龍淨化整個礦場,靈力此時幾乎乾涸,看起來滿臉疲憊。她不想在蛇妖這件事上再多談,便說:「還沒問你怎麼這麼快就找來。」
君孟擇不想再和燭芸置氣:「妳把我送妳的東西收得很好,我在上面附了追蹤術,原意是怕弄丟好找,現在倒派上了用場。」
她恍然大悟,原來是飾玉上附有術法,燭芸沒有想要去探知,便疏忽了這一塊。
君孟擇看了看燭芸身上的傷,伸出手:「現在沒有傷藥在身上,我來替妳療傷。」
「他人的靈力我不能接受。」燭芸想也不想地拒絕。
「因為我是修仙者?」
「不是,我剛才被魔氣影響樣子你看到了吧,是差不多的情況。雖然我有多帶衣服,總不好在這裡換,你如果有多餘的乾淨布就借我稍微擋擋破處。」
「布沒有,披風有。」
一件暗灰色的披風出現在君孟擇手上,燭芸原本要接,就看君孟擇抖開,仔細替她披上,在頸脖處認真繫了個結。
燭芸愣了下,問道:「憫和,你不生氣了?」
君孟擇收回手,嘆道:「和妳生氣有什麼意思。」
聞言,燭芸笑了起來,君孟擇覺得這薄暗的洞窟裡點起了火光。
要不要切-1 -2本來有點猶豫,但又沒長到可以切兩回,就還是一回完。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L8T0eaIBs
覺得有些敍述日後回頭重看修文的時候會改。
最開始以為會寫成小甜文,結果是個越吵感情越好的路線。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nJmtJs32y
早點吵完以後就不會有誤會了(?)。
另,本來是抱著訓練自己持續完成的概念挖坑跳下來,打算不要在意其他因素。
近來看到書籤跟喜歡還是覺得有點感動,自嗨可以不只娛樂自己是件開心的事。
謝謝。
ns3.144.252.20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