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米爾偕同下屬們,身披墨綠銀邊的斗篷,三眼別針釦於胸前。他們換上乾淨的白衫,外頭罩著深色馬甲,舉止從容又優雅地向繆芙茲公爵行禮,並呈上一只黑革鑲金的信筒。
黑與金是涅皇的顏色,代表信函內容極其重要。坐於高位的繆芙茲公爵接過信筒,和氣地向御察士們問候:「諸位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
卡拉清楚父親雖然沒有明顯表露出來,但他對御察士絕無好感,而她自己亦是如此。原因出於內戰時,有名御察士為了獲得其他情報,將叔父蓋瑞.繆芙茲駐紮的地點洩漏出去,導致叔父與堂兄喪命於敵方偷襲。
公爵將信卷讀完遞給卡拉說道:「請幾位大人說明你們的計畫。」
眾人圍至大廳長桌,御察士準備了狄肯.魏勒的肖像畫及作為示意用的木棋。普頓萊斯的城都區域圖攤在桌面,由薩米爾負責講解:「我們推估狄肯.魏勒來到普頓萊斯,千錘大道與傭兵聚集的平價旅店是他一定會去的地方。」
「這和我們推測一致。」守備軍團長克里斯.安多尼托與總教頭的父親在公爵身旁說道。他年近不惑,由右臉看去,有如喬達利頓年輕時的翻版。褐色短髮理得整齊,溫文爾雅的氣質看不出是名劍客。可在十四年前的內戰,為了阻止入侵者,除了失去左眼外。黑色的眼罩,也遮不住左臉上其他疤痕。
「大人們是以什麼依據認為他會出現在這兩個地方?」卡拉盯著地圖上標記的位置問道。
「武器舖和旅店,除了能給他添購新裝備,也可探聽消息,旅店則適合與其他人碰面。」薩米爾淺笑答說。
「狄肯.魏勒竊走魔石的目的是什麼,轉手賣人?用於惡途?」喬達利頓向御察士確認道。
「原因尚待釐清,我們聽凝慧城的魔法師說,詛咒魔石使用困難,比較可能是有人委託他再以高價收購。」薩米爾沉聲回應:「也許是亞曼埃爾的貴族,聽說那邊時局混亂,詛咒魔法或許比派刺客還有用。也可能是逃亡到那邊的叛徒,但這就會成為國家的威脅。」
「最要緊的是,如果狄肯.魏勒並非交給海外人士,那就會變得非常棘手。我們不想危言聳聽,但不能不顧慮這點。」薩米爾將視線慢慢帶過所有人說。
夏格那想起昨晚向薩米爾發誓,他收緊雙唇,現在大人說話,也不是該發表意見的時候,只能與布萊克一同在旁靜觀。而卡拉則繼續提問:「我剛才有想到這點。若狄肯.魏勒已經把東西脫手,或是他已經離開普頓萊斯了呢?」
「您說的有理,那該怎麼辦呢?」薩米爾貌似煩惱,隨即露出狡詐的笑容回答:「我們在普頓萊斯擁有自己的情報網,且每個出入口都有安置線民。為此,卡斯帕幾天前還熬夜趕出畫像,讓他們知道狄肯.魏勒的樣貌。」
「所以你們雇用我們的百姓作為眼線?」卡拉詫異說道。
「小姐,我無意冒犯,是王國的百姓。」薩米爾糾正說:「值得慶幸,目前沒有傳出魔石交易的消息。但即便如此,我們也只掌握到幾個狄肯.魏勒疑似出現的地方,其他還是需要守備軍協助。」
「什麼協助?」卡拉直接問道。
「我們現在以最不理想的情況而論,假定狄肯.魏勒與會使用魔法石的人同行,並考量到,這項計畫容易造成王國與各家族間對立……。」薩米爾道出卡拉的隱憂,並將桌上的木棋開始排列:「在追捕時,他們沒有反抗的話下,守備軍只需要負責通報消息與隔離群眾即可。」
「我們多少有聽過他的傳聞,他不像是會輕易服從的人。」克里斯提道:「那守備軍還是有可能進行拘捕。」
「只能盡力而為,祈禱他能被守備軍的陣容唬住。」薩米爾若有所思地說。
「你們會當場審判嗎,還是會把他送回希爾飛?」卡拉悉知御察士有定罪的權利,她事先確認道。
「這次任務是要取回他竊走的魔石,治罪是非不得已使用的手段。」薩米爾答說:「還是小姐對此有其他安排?」
「我明白了,那我們可以在魏勒反抗時拘捕他,但有兩項要求。第一點,他後續不會受到額外的傷害,例如你們質問時嚴刑逼供。其次,因為你們沒有定罪,所以送回首都前,他不會住在牢裡。」卡拉雙手置於桌面說:「上述兩項,應該不會與大人們的計畫衝突。」
薩米爾唇尾微揚說:「我們也是如此期望。」
「達成共識的話,我認為可以進入下一步驟,你們不妨說明如何執行?」繆芙茲公爵掌握進度道。
薩米爾將木棋分別放置地圖各處說道:「依我淺見普頓萊斯共有九大區域,每個區域已有守備軍駐哨,我們五名成員與守備軍支援的弟兄將扮成平民,分別搜索狄肯.魏勒最有可能出沒的五大區,其它四區再勞煩團長分出相同人力。」
克里斯聽完拿起其它顏色的木棋置於地圖上規劃:「每一區的交易所都有鐘塔,衛兵負責瞭望你們尚未巡邏的街道,若有所獲,會敲響鐘聲作為信號,如此便能定位,也能讓其他區域的弟兄前來支援。」
「要是他和同夥使用魔石,要如何捉拿?」卡拉問道。
「如果以守備軍圍捕盜賊來說,通常會在橋上,因為比較容易驅散人群,罪犯也不易逃跑。」喬達利頓說:「但考慮到魔石,難度恐怕會增加許多。」
「一樣是橋,只是變成通往其他區的大橋,並由守備軍進行封路迫使他待在上面。」薩米爾將代表狄肯.魏勒的棋子放到跨河大橋的位置上說。
「了解。」克里斯心裡安排好兵力部屬,乾脆地回答。
「真想不透,狄肯.魏勒身為貴族子弟,所作所為卻罔顧王法。」卡拉感嘆道,年齡與自己相仿的狄肯.魏勒,究竟有何緣由,才使他做出這般離經叛道之事。
薩米爾將代表狄肯的棋子從橋上輕輕移開說:「若是卡拉小姐允許我們對他進行拷問,咱們或許就能立刻揭曉答案。不過,既然普頓萊斯負起抓到他之後的人身安全,恐怕得等判決下來,才有機會知道囉。」
「大人、小姐,我構思好細部配置,先帶領御察士前往營區向弟兄們宣達任務。」克里斯察覺御察士話語中帶著挑釁,趕緊說道。
「有勞你們。」卡拉見薩米爾帶著令人微慍的笑容向父親行禮,接著率領下屬與克里斯他們離開。
大廳剩下家族四位成員,星辰騎士如雕像守在柱子旁隨侍在側。他們同平時用餐一樣,兄弟倆坐在父親與姊姊對面。羅倫斯為他們各自倒杯水,姊弟們明白父親有話要說。
「剛才收到令書,要我盡快前往首都。」繆芙茲公爵最後為自己倒水宣布。
「先前不是訂在康諾殿下的聖血之約前……?」以往父親離城,是為了與在首都的母親相聚,身為兒女替他們感到高興。但這次布萊克不確定是不是少了父親的保護,不安的感覺頓時湧上心頭:「您預定何時啟程?」
「我收到的是黑色信筒,扣除搭船的時間,必須後天出發。卡拉,我離開後,普頓萊斯交給妳負責。」羅倫斯的目光一次與三名孩子對視,他猶豫了片刻又叮囑道:「當前情況複雜,你們務必小心,記得與御察士保持距離。」
卡拉讀完信時,立刻明白治理領地的重擔得一肩扛起,她之前也有幾次經驗,但如今既有真相不明的襲擊事件,還有圍捕狄肯.魏勒的計畫,不單是她自己感到惶恐不定,可能連善於隱忍的父親都深覺此時離開領地不甚妥當。
「父親,我會看好普頓萊斯跟他們兩個。」卡拉想起從前父親率兵出城,母親為了讓他放心給予保證,現在輪到自己依樣學著說。
繆芙茲公爵欣慰地撫摸女兒的頭。可對卡拉來說,她分辨不出父親是為自己感到驕傲,或者是萬般的不捨與身不由己。
她必須做出充滿信心,一切困難得以從容解決的模樣。雖然心底還是感到憂慮。不過她藏得很好,並回應淡淡的笑容,不讓這份情緒從神情流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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