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境神洲 - 異境神洲第一百六十五章

梁選看起來和蒼嵐等人差不多年紀，背上負著一把長鎗，整體裝束和凌宵十分相似。在他的帶領下，一行人很快來到一扇十分不起眼的邊門前。

「我們接下來就要進入河龍城市井區了，請各位盡可能低調，不要徒生事端。」梁選說著將自己的長袍兜帽也拉了起來，隨後緩緩打開了門，沒有發出足以驚動四周的噪音。

門後面街道工整有序、街上熱鬧非凡，道旁店鋪應有盡有，吆喝聲不斷，上空的點點燈火搖曳，映照在石子路面上，將用路人的影子都拉的又黑又長，更顯示了眾人已經投身於方才所見的夜景當中。

朔和紅蓮不由地看呆了眼。

在妖帝國強權統治的神洲下，人族人連上街也得躲躲藏藏。蒼嵐他們曾生活在雷山，也到雷山城的神洲大會玩過，見識過這般繁華景色，但這兩人便是第一次身處如此熱鬧的大城市，免不了目瞪口呆。

看到這一幕，蒼嵐心中莫名沉重，不過他明白自己不能就此表現出來，最後只是輕輕拍了拍兩人的背，催促他們跟上隊伍。

一路上，蒼嵐沒有放鬆戒備，看著經過之處的每一棟建築、每一個角落。他沒有發現任何不尋常的人、事、物，一切都和樂融融，亦沒有可疑的追蹤或眼線，不禁讓他感到有些奇怪。

照理說，這裡已經是第六中隊的控制區域，卻是一點不尋常都沒有。他抱持著懷疑，衡量片刻，決定先不作疑問，再多多觀察一下情況。

每一個表面上光鮮亮麗的地方，背後必然有同等的黑暗。河龍城的格局十分符合這樣的道理，大家跟著梁選在市井區裡彎來繞去，隨著腳步纏上愈加陰冷的光線，一行人倏然轉進暗巷，明亮氛圍亦在同一瞬間腐朽至盡。

河龍城市井區的一隅，緊挨著融入夜色的黑鐵城牆，儼然已受城牆的氣息吞噬，連空氣都晦暗冰冷，容納不下一絲月光。蒼嵐同樣默默觀察著此處，幾乎看不見任何人影，雖然仍聽得見大街上的鬧聲，但更多是廢水流動的聲音和腐物垃圾的臭味，彷彿已被光鮮亮麗的河龍城所遺忘。

看見其他人紛紛皺起了眉頭，蒼嵐也拉高了自身的警惕。他不斷左顧右盼，試圖從黑暗裡察出蛛絲馬跡，卻先聽見了梁選理所當然的解釋：「大部分居民是住在主城周圍的城中心，這邊是城裡各種廢物廢料的處理區，平常不會有人過來的。」

「那你帶我們到這裡是什麼意思？」青羅雉突然沉聲道，聽得出來他不只是純粹的不悅，更是試圖給梁選施壓。

「狂王先生，請息怒。」梁選卻沒有買青羅雉的單，從他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畏懼或退縮：「這裡人煙稀少，被第六中隊選為藏匿地點的入口。」

「他們住垃圾場？」朔突如其來插上一句話，搞得氣氛頓時一僵。

「不是的，他們只是把入口設置在這個區塊，讓別人找不到。」

雖然梁選答話的聲音並無異狀，但蒼嵐非常肯定，對方剛才有瞬間被朔的話驚住腳步。而朔好像沒有理解梁選的話中之意，頂著滿臉疑惑轉了過來，蒼嵐趕緊別開頭去，不想回應他。

腦子不夠靈活不是他的錯，但口無遮攔實在讓人感到丟臉，這下子他反倒在朔的身上，又看見了幾分青羅雉的影子。

「不過……這裡似乎並非完全沒有人生存的跡象。」一路上一直沉默的歸靖突然平穩出聲，抬手指向某處。

蒼嵐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看見髒亂黑暗的角落裡，隱隱約約有一些廢棄建材的搭建而成，幾乎不能稱作建築的簡陋空間。這些房子雖然搖搖欲墜，卻也有類似門板，保護裡面隱私的設置，看不見裡頭是否有人，但很顯然便是人為的痕跡。

「只是一些寒酸的賤民罷了。」說到這裡，梁選的聲音突然冷硬起來：「若他們自己無法向上，自然只能住在這樣的地方。」

「你們沒管他們？」紅蓮小心翼翼地問。

梁選答覆更是漠不關己：「只要他們沒有干擾城內機能的運作，我們就不會多管。沒有把他們驅離出城，已經是政府莫大的恩賜。」

蒼嵐心頭結起一層莫名的冷霜。

「到了。」說話間，領頭的梁選突然便停下了腳步。他蹲下身子，在髒亂的地上摸索一番，然後將某個區塊的地面撥弄乾淨，一塊活門板隱隱約約在眾人眼前出現。

又是在地下？

嘎吱，梁選這次也盡可能壓低了動靜，但沒能掩藏生鏽門板發出的尖銳噪音：「裡面有點狹窄，所以請大家好好跟緊我。」他偏頭朝其他人看了一眼，隨後當先進入地道。

門板的另一頭就是一道長長的樓梯，通往地底深處，雖然可以直接行走，但正如梁選所說，由於空間狹窄，眾人的動作免不了彆扭，體格最為魁梧的青羅雉更是止不住咂嘴。

蒼嵐壓在隊伍的最後面，按照梁選的指示將活門板順手帶上。

地道裡並非一片漆黑，兩面壁上都掛著燃燒的蠟燭，憑藉微弱的燭光勉強照亮凹凸不平的地面，遠處不斷有水滴落地的聲響，冉冉迴音更添些許詭譎。

「河龍城的人是不是特別喜歡挖地道？」青羅雉撞到頭第三次之後，忍不住發著牢騷。

「因為島上佔地有限，人口密度增加之後，就只能向地下挖掘了。」梁選操著平淡的聲音，不帶感情彷彿複讀：「另外，內戰期間為了方便溝通，政府和第六中隊也各自挖了不少密道，現在河龍城的地道數量已經將近百條了。」

真是不簡單的數字。

蒼嵐想了一想，總覺得梁選的話中有點問題：「但是你剛剛說，向地下挖的原因是人口密度增加吧？這些地道的目的大概不只是為了溝通？」

「沒錯，還包含了存放物資、預備避難這樣的目的，」梁選沒有回頭，依舊持續著背稿般的流暢回應：「所以並不是所有地道都連接到地面上，而是直接在地下挖出一個空間來。」

原來如此。

明明是第六中隊的控制區域，卻無法在地面上看見任何不正常之處，這個問題立刻就解開了。

「所以這個地道是通往地下的空間？」走在蒼嵐前面一點點的千夢回頭瞥了他一眼，代為發問。

「是的。」不知不覺，梁選已經帶著眾人走到地道的最深處。眼前又是另一道鏽跡斑斑的門，門縫處卻透出了淡黃色的暖光，和一路上忽明忽暗的燭光形成強大的對比。

「目前，第六中隊已經完全控制了市井區的地下空間，並透過無數向上的密道，在不干涉市井區運作的前提下，完全掌握了市井區的所有即時動態。」

梁選伸手推門。在門板向內敞開的瞬間，淡黃光芒頓時灌入所有人的瞳孔。

那是一個極大的空間，宛若一片廣場，被一盞巨大的吊燈完全照亮，明亮程度並不亞於地面上的陽光。從開門處周圍，數不清全副武裝的靈術師繞著廣場圍成了一個圈，全體肅然靜立，彷彿待客多時。

等蒼嵐也從地道裡出來，梁選已經不知何時站在隊伍的後面，砰地一聲關上了那扇門。頓時，一行人完全處在封閉的廣場內，無異於站進了第六中隊的包圍圈。

蒼嵐暗想不妙，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其他人前方，和歸靖並肩而立，手掌輕輕放上了腰間刀柄。

而打破緊繃空氣的，是一道玩世不恭的輕浮男音。

「歡迎各位大駕光臨……請容我軍嚴正款待。」

人群自動退出一條路，兩個男人緩步走向蒼嵐等人。一個褐髮溫順，臂圈裡有一本書，一對黑色雙瞳平靜無波，看起來斯文儒雅；而說話的穿戴一匹披風，黑髮微長，嘴角噙著傲然笑意，正是闇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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