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梅德諾起來去敲瑪嘉烈的房門,沒有人應門,他想她可能去吃早餐了,下去一看,發現瑪嘉烈竟然付了房錢,還把馬喂了,梅德諾大驚:‘妳怎麽能把錢付了!’
在撫摸馬匹的瑪嘉烈平靜回答:‘那瓶酒不便宜吧?這樣我們就扯平了吧?’她梳理馬匹的毛髮,搭了搭梅德諾的肩膀說:‘謝謝你的酒。’然後瀟灑地往酒店餐廳去了。
梅德諾糾結極了,他從來沒想到會有一天有人會和他搶著付錢。
出城,又是黃黃綠綠一片。
到了秋天,前一天還挺暖和的,過一天便已經是天高氣爽,尤其是這邊靠近東面的海岸綫,涼得兩人多穿了件衣服,把斗篷都披上,往下一座城進發。
二人看了地圖,他們的目的地是東面的臨海城市艾蘭城,距離那裏還有三四天的路程,看來是要野宿了。瑪嘉烈自己走到一旁擡頭看天,梅德諾則自己研究一下地圖,說:‘我們走大道的話,雖然會繞遠路,但中間有城市能讓我們歇腳,要走大道嗎?還是直接穿過山地走小道?’他看向瑪嘉烈,她依然看著天,搖頭說:‘不了,走小道吧。’
既然瑪嘉烈這麽説了,那麽就這麽走吧。
馬蹄踏在落葉上,清脆的聲音為安靜的樹林添上點生氣。梅德諾還在糾結瑪嘉烈把錢付了的事,是他提議去酒店的,那豈不讓瑪嘉烈白白多花了錢?
梅德諾怎麽想也很憋屈,他開口説:‘下次還是我付房錢吧,妳也算是在路上保護我安全,這樣才算扯平。’
瑪嘉烈駕馬在前面笑了幾聲:‘這麽在意的嗎?’
‘當然。本來我就説過有我在,妳就不用為住宿糧食而費心。’
‘可是你昨晚半夜三更被我吵醒,還買了一瓶好酒,就當是我為這件事道歉就好了。’
梅德諾在後面不經意提高聲綫說:‘怎能這樣算的呢!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豈能這麽計算的!’
瑪嘉烈回頭,有點詫異:‘你真的很看重感情啊。’回頭看路, ‘那好吧,你這麽説的話。’
梅德諾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點大,低下頭,帶點請求又帶點不好意思的味道說:‘妳想爲那件事道歉的話,那能多講講妳的故事嗎?’
‘故事?’
‘我覺得妳身上一定有很好的故事,就如昨晚那個那樣。。。不過妳不想説的話也可以。’
瑪嘉烈不説話,馬匹依然走著,樹林裏偶然響起動物走路的聲音和雀鳥的聲音。梅德諾看著她的背影,黑色的長髮沒有綁起來,在斗篷外隨秋風飄揚,他看不到瑪嘉烈的表情,但他猜瑪嘉烈應該是一臉抗拒的吧。
‘好吧。’
梅德諾猛然擡起頭,臉上全是驚喜之情。
‘説實話,我的故事沒有甚麽出色的地方,和我説話的語氣一樣平淡,你不介意的話就聽聽吧。’
‘怎會嫌棄呢。’梅德諾歡呼一聲,雙手高舉,連繮繩也不拿了,‘我很喜歡聽故事,只要妳肯講,我就能聽到妳不講爲止!’
瑪嘉烈又笑了笑梅德諾的孩子氣,開始講述她的故事。
從我記事以來,便在街頭過活,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只有一塊綉了‘瑪嘉烈’這個名字的手帕,一個人乞討、翻找垃圾,亦曾經和流浪狗搶過食物,盡管如此,我還是比其他同樣遭遇的孩子幸運多了,我沒有殘缺、也沒有被玷污,算不上營養充足但起碼活著,直到孤兒院的院長在街頭尋找孤兒,並且找到了當時大概六歲的我,她把我帶了回去,不久後,孤兒院門口出現了一個剛出世沒多久的女嬰,院長當然是收養了她,取名爲安赫。
沒待過孤兒院的人是無法想象那種生活有多困難的吧,就算院長家裏有多少錢,就算我們收到多少捐贈,我們的生活依然清貧,一切都是剛剛好。在那種情況下,我們每一個人都要努力活下去,還要互相幫助對方活下去,而我不知不覺間便成了負責照顧安赫的人,從小到大,我們只有彼此,對彼此來説,我們是親人、是無法分離的一部分。
在那種生活中,我們越來越親密,只要她在,我便有了堅强活下去的力量,每一天最想做的事,就是在起床時看到安赫,看到她那美麗的金髮在太陽下閃耀,連清晨的日光也比不上她的笑容燦爛。
我們每一天都很努力地活著,努力地把未來放大,我們有想過將來要去做甚麽、要去甚麽地方,去看怎樣的景色。然而就在兩年前,一切都戛然而止。
梅德諾不敢發出聲音,生怕自己的聲音會打擾到瑪嘉烈回憶。當瑪嘉烈説完最後一句,太陽已經到了頭頂,陽光透過樹葉灑下,落在地上,如發光的碎片掉在地上。
梅德諾見瑪嘉烈似乎説完了,他問:‘安赫小姐,就是妳昨晚說的那位是吧。她在那件事中。。。’
‘那時她沒有死。’
梅德諾根本不用思考,他驚叫:‘安赫小姐就是救了妳的神子!還是妳的戀人。’
瑪嘉烈坦然道:‘嗯。我沒説嗎?還是你覺得難以接受?’
梅德諾直搖頭:‘沒,我就問清楚而已,我怕誤會。’前面的瑪嘉烈回頭,似乎想確認一下梅德諾的反應,談到這個,瑪嘉烈臉上竟有些許少女羞怯之情,看了梅德諾一眼便馬上轉回去,鎮定下來說:‘她十五歲時向我表白,我才明白自己的感情。’之後瑪嘉烈就不説話了,可能是回想起當時的事,羞得無法開口,梅德諾問:‘所以,妳去東面是爲了她。’
瑪嘉烈停下了馬,扭過身來,光亮打在她身上,她嘴角含笑,像一朵剛開的白花般有種簡樸的美麗,藍色的眼有如寶石,明暗交雜,亮麗璀璨。
她笑説:‘嗯。她在等我。’
這邊全是起起伏伏的小丘山路,他們找了一個地勢較高的地方歇息,瑪嘉烈順手做了幾個小陷阱放到周圍抓兔子或者野鷄。完事之後,他們兩個一人一個麵包咬著,梅德諾吃了兩口就看著瑪嘉烈起的火堆,突然下定決心,對瑪嘉烈說:‘抱歉。我之前對你隱瞞了些事。’
瑪嘉烈挑眉,不知道是不相信他,還是想看他還能藏些甚麽。
‘妳把妳的故事完完整整地告訴我,而我卻對妳隱瞞,我實在過意不去。’
瑪嘉烈逗他玩說:‘你就不覺得我説的都是假的嗎?’
梅德諾卻是正經地回答:‘我不覺得,一個編故事的人無法用你那種語氣説話。’
瑪嘉烈默認了,她喝口水,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出來的原因之一是想到處游歷,我家裏六個兄弟,五位哥哥和父親忙於公事,只有我一個不擅長做生意,對辯論和政治和神學也沒有興趣,終日在家裏研究文學和藝術,我在家中可有可無,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就算我離開家裏都六年了,家裏也沒有甚麽反應,也沒有任何信件問候。’
火燒得噼里啪啦,梅德諾的語氣少有地平淡,而不像這火焰般充滿活力。他面露難色,搓了搓手,說:‘我想去見識更多故事。’
這個原因對瑪嘉烈來説有點奇怪,她側頭問:‘你是想成爲詩人作家嗎?’
‘也不是,主要想聽故事,之後才再想要不要寫成故事。之前都聽過一些故事,但都不是值得使世人知道的故事,頂多是老男人吹牛而已。’
‘那爲甚麽這樣想呢?’
‘還記得我説過,我見過神子嗎?那就是我父親第二位妻子,我的繼母。’
在那件事發生之前,我一直在家族中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去教會上課、去看歌劇、去舞會,家裏的麻煩事都是哥哥們和父親負責,根本不需要我這種笨蛋插手,我年紀又小,五哥都比我大七年,又比不上哥哥聰明,他們都嫌棄我無用,這樣我去畫畫唱歌反而不會阻礙到他們。
在家中沒有人理會我,僕人對我也是不冷不熱,就連我的母親也是終日去和貴婦們玩樂,晚晚夜歸,在家中和我親近的,只有我那個繼母,她年紀不大,比我母親年輕,甚至比我大哥二哥年輕,然而她的生活和她的年紀很不相稱,她不像我的母親那樣喜歡去游玩,也不像我的哥哥們那樣喜歡去交際,她從不出外,頂多出去花園走兩圈,仿如一隻金絲雀。
有一天,我問她:‘您爲甚麽不出去呢?春天的花正開得漂亮,我們可以去乘小船,沿著河道劃下去,可以看到春天各種顏色。’
她溫柔地笑著回答我:‘我不能出去。’
‘爲甚麽呢?父親沒有說不允許您出門,您可以出去交朋友,出去透透氣也好。您不應該把您關在屋子内,這種生活不健康。’
她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搖頭,繼續看手上的書,她嫁進來才開始認字,她總是叫我教她識字,然後她在給我念故事,就算我早就聽過那些故事,我還是很喜歡聽她説故事。
又有一天,我剛上完課回到家,小夥伴問我要不要出去玩,我拒絕了,我想留在家裏聽故事,我轉頭一想,從來沒有人上門找過繼母,難道她沒有朋友嗎?
我問了她這件事,她回答我:‘我很愛你的父親,也愛這個家,所以我應該盡一個妻子的責任。’我直覺她説的有甚麽不對勁,但她很快轉移了話題,她給我唱歌,給我説故事,她的聲音優美,令人在聽的同時不經意間沉淪進去。
有時候,我們兩個會到花園散步,她會摘下花朵泡花茶,然後跟我講故事,那一天,她説的是她和父親之間的故事。
她出身不算上流,在機緣巧合之下和我的父親相遇相愛,父親不嫌棄她出身貧賤,娶了她作第二任妻子,旁人都説,父親是貪她年輕貌美,但她不在意,因爲她真的很喜歡父親,愛得願意爲他承擔一切。
當家裏有晚宴時,她和父親總會一起出現,表現得恩愛無比,每當我看到她幸福之情溢出表情時,我便覺得這個世界很美好,就如故事一樣,人與人之間有真摯的感情,有偉大的羈絆把人們聯係起來。至於我的生母,因爲她總是不在身邊,也可能是因爲她和父親之間早就沒有任何感情,我不會像祝福繼母的感情般祝福她的感情。
我以爲繼母和父親的故事會持續到永遠,但有一天,她突然慌張地對我説:‘我不能在這裏久留了。’她可能是把我當作親生兒子看待,她向我説出她的秘密,她捲起袖子,露出她的上臂,和一個圖騰,我第一次見那個圖騰,是一個血液流淌的圖案,就連顔色都是血液的暗紅色。
她說:‘你在教會聽説過承繼邪神之血的神子對吧?我就是那一百位神子的其中一個。’我震驚得做不出反應,她把袖子放下,擡頭看向窗外說: ‘我本來和其他神子一樣,想把這份力量隱瞞下去,平平淡淡地度過一生,將這份血,這份責任交給其他人。但是我遇見了你的父親,我知道他的情況,也知道怎麽做才能讓他高興起來。我想他好,我想他得到更多。所以我告訴了他我神子的身份,他知道後,他問我,我能不能令他富有起來。我回答可以。’她的手下意識撫摸自己的圖騰,‘所以我動用了這份我以爲我不會用的力量,祈求邪神讓這個家族更加繁榮。我這樣激活了神血,這個圖騰就出現了,從此我能感知附近有沒有神子出現。現在我感到有幾個神子在頗遠的地方趕過來,恐怕他們是來抓我的。’
看繼母悲傷的神情,我意識到這一定不會是甚麽好事,她的哭聲提醒我,我必須做點甚麽。當晚,我找父親説了這事,希望父親能夠幫助繼母,父親沉吟了一會兒,說他知道了。
我當時過於天真了。
第二天的黃昏,一隊白色的人馬來到我們家,一進門,帶著帽子的神官便説要抓神子,她身後的士兵二話不説就往屋子裏闖,我們攔也攔不住。父親一開始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問教會的人是怎樣發現繼母的。神官示意,她身後的人便拉了拉鐵鏈,把一樣東西拉到我們面前。
我看見那東西時,不得不發出驚恐的尖叫。
那是一個男人,被刺瞎雙眼,割去舌頭,扭曲四肢的男人,他全身赤裸、身負殘缺被綁在一個小板車上,他以那種形式存在著,我無法稱那種存在方式爲‘活著’。
我嚇壞了,我不能讓繼母變成那種屈辱的非人模樣,我轉身拔腿就跑,想去通知繼母快跑,卻被教會的士兵一棍子打倒在地。
‘請不要害怕。我們沒有惡意。’
在向我們展示出那種東西後,神官竟可以對我們説出那樣的話,她繼續説:‘這是邪教徒,我們才這樣對他,我們明白神血不是想有就有,而是與生俱來的,某些神子也會因此而感到困擾,所以只要神子保持著正直向神的心,我們不會爲難她。否則,只可以像這男人一樣,成爲一個尋找神子的工具。’
我被説得心驚膽跳,父親更是急得老淚橫流:‘神官大人,我的妻子爲人善良,用神血也不過是為了家族繁榮,您真的要帶走我純潔的妻子嗎?’
神官不爲所動:‘你只能將她交給我們,她體内的神血已經醒覺了,既然我們能靠同樣醒覺了的神子找到這裏,其他邪教徒都能找到這裏,下一次來的,也許就不是我們了。難道你們是想幫助邪教徒嗎?到時候你們的結局也不好到哪裏去,教會會將你們當作邪教徒處理。所以爲了你自己好,把她交出來吧,我可以保證她在教會裏面的生活會和這裏的生活沒太大分別,而且教會也會感謝你們的協助。’
神官這番話半威脅半利誘,父親在兩者之間掙扎了,我亦如是,我不希望繼母落入邪教徒之手,也不希望她離開我們。
‘我跟你們走。’
原來繼母已經被士兵押到這裏,她聽到了神官的話,神官看向她,繼母以哭腔重複一次:‘我跟你們走。請不要。。。’
神官緩緩走上前,抹去她的眼淚說:‘請不要哭泣,我也是神子,雖然是未醒覺,但我決不會殘害善良的姐妹的。’
教會就這樣帶著她離開了,不管我們如何哭喊,也無法把她帶回來。
她走的時候走得特別慢,腳步輕浮。
我追著教會的馬車追到大街上,那馬車密不透風,我無法再看見她,再也無法看見她。我追了很久,最後還是追不上那馬車,我在街上嚎哭了好久,直到日落才慢慢回家。
我想我的生母死了,我也不會這麽傷心。繼母是這個家中唯一的溫暖,她一走了,我才發現我的家原來是這麽冰冷的。
我回到家時,父親和哥哥正舉杯慶祝。
父親知道了繼母神子的身份,便有意提出那樣的要求,並且結婚。那時父親早就有抛棄繼母的想法,對父親來説,繼母不過是一單生意,既能有極大的長遠利益,又無任何代價,一個平凡人家的女孩子,誰在意她的感受和命運呢?父親無法想到比此更划算的生意了,所以,當繼母説自己被盯上時,父親聯絡了教會,相對地,教會也會給父親相應的報酬。
我對這樣的家族完全失望,我一開始就不應該對其抱有期望。
繼母知道這件事嗎?她知道後會有甚麽反應?
我不敢想象。
我原是打算努力讀書進入教會見她的,但只要呆在那個家,一秒鐘也好,我都感到窒息難受,出去圖書館和教會冷靜下來,我就清醒過來,我去見她有甚麽用?要提醒她這個悲劇嗎?還有我還有甚麽顔面去見她?要去救她嗎?我一做不到,二就算救了她,之後的事又怎麽辦呢?
在這個世界中,我找不到我應該做的事。
所以,我選擇了逃避這一切,去尋找其他溫暖,在其他故事裏面尋找溫暖,去説服我自己依然有美好的感情。
説完,天色已晚,瑪嘉烈都添了好幾次柴。
梅德諾縮起腿,用斗篷包起整個人,自嘲道:‘妳要笑嗎?我不介意的,我就是個懦夫。’
梅德諾聽見一聲嘆息,梅德諾心道:‘當然。’瑪嘉烈説的卻是:‘把酒拿來。’
梅德諾無奈笑説:‘竟然是這樣。’
瑪嘉烈回道:‘涼爽的夜,在火堆旁,喝著酒説故事,雖然這裏不是花園也沒有很多花,但這不依然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嗎?尤其是對你而言。’她頓了頓,‘你應該明白,一個好的故事,不是好在它的角色有多麽完美,也不是好在它的結局有多完滿,而是好在當中的事能夠牽動你的感情,能夠在你心中留下深刻的痕跡。’
她站起身,柔聲說:‘你給我説了一個好故事,我給你烤上一隻美味的兔子作謝禮吧。’梅德諾聽完,愣住,雙手胡亂在臉上搓,很快地說:‘我去拿酒!’然後跑開了。
他走回火堆旁時,瑪嘉烈已經處理好兔子在烤了,她擡起頭,不解地問:‘你不冷嗎?坐下吧。’
小朋友的臉上還滴著水,雙眼浮腫,坐在火堆旁一會兒,臉上的水就乾了,他揉了把臉,把酒瓶放在火堆旁邊,吸了吸鼻子,又把身體捲起來,頭埋在雙臂之間悶悶説道:‘我第一次和別人說這些事,也是第一次有人對我這些話。’
瑪嘉烈把酒倒進自己的水壺裏,搖均,嘗了一口,味道變淡了但風味興致不減,瑪嘉烈說:‘那你可是要好好記著。’
‘妳放心,我記性很好。’
‘過目不忘,過耳不忘?’
‘不忘。’
瑪嘉烈笑了幾聲,翻翻兔子,拿出自己的鹽巴抹上一層。兔子體内的内臟被掏出來,裏面填上瑪嘉烈摘回來的野果野香草,燒得差不多時,肉和油脂的氣味混合著野果的香氣,令人食指大動。
梅德諾聽瑪嘉烈在笑話自己,又羞又怒,直接拿起酒瓶喝一大口酒,想想又萎了:‘其實我還能做得更好,我還能做更多的事。’
‘人不能總是這樣想的。這會令現在的自己做得更差。’兔子差不多好了,瑪嘉烈把它架到一旁,開始燒另外一隻,‘我也有過這樣的念頭。’
她看著火中的兔子,但好像不是在看兔子。
‘我有想過,我當時再當心點,再謹慎點,是否能夠和安赫一起逃出去,和大家一起去其他地方生活下去呢。但是啊。’瑪嘉烈給兔子抹上鹽巴,‘不論怎麽想,也無法改變現狀,我只能做我現在能做的。’
梅德諾喝一口酒,他感覺沒那麽難受,對瑪嘉烈的好奇心自然湧上心頭,他問:‘安赫小姐,是怎樣的人?’
瑪嘉烈低頭,回想起安赫的事,她就不禁笑出來:‘她。。。對我來説,就是你繼母般的人。她是我的光,我看見她,便看見全世界,便看見了我活著的意義。’
‘你的繼母是你生活中的溫暖的話,她便是我生活中的太陽。’
月亮替代了太陽,只有火光照亮兩人的臉,留下明顯的光影,夜風吹過,火焰隨之舞動。梅德諾只聽見瑪嘉烈的聲音:‘我進了孤兒院之後也沒有放棄鍛煉,沒有老師,便自己紥稻草人聯係,安赫坐在旁邊的泥地上看我拿著棍子亂揮,她當時明明是個三四歲的小孩子,卻已經懂得爲我鼓掌。’
‘瑪嘉烈小姐的劍術是這樣自學的嗎?’
瑪嘉烈說:‘怎麽可能,後來義教的老師覺得我有點天分,所以給我介紹了一位能免費教我的劍術老師,這樣一個月一課兩課地學著,總算是能自衛。’
梅德諾不禁笑了,何止能自衛,還能把他救下。
瑪嘉烈撐著自己的腦袋說:‘當我十六歲,她十歲時,她學著我練劍,還説要保護我,結果她拿不起劍,摔倒了,但她依然堅持要陪我練習。還有一次,我病倒了,發高燒,她一邊哭著一邊照顧我,不斷說我不要死,她絕對不會讓我病死。這樣的女孩,我無法不愛她。 ’
瑪嘉烈突然間就不説話了,可能是在想其他事,直到兔子的油滴到火中,火焰一下子竄得老高,才吸引到瑪嘉烈的注意,她連忙翻面,再烤一會兒就能吃了。她把剛才燒好的給梅德諾,撕開兔肉,熱氣隨著想起蒸騰到臉上,模糊了視綫,中午他們只吃了麵包,面對這樣的美食,自然是胃口大開。梅德諾顧不上熱,張口就咬,被燙得用手扇嘴,吃得滿臉油光,一口吃肉一口喝酒,好不痛快。
瑪嘉烈的吃相斯文多了,把兔子撕開,把果子都倒出來,一口肉配一口果子。
火依然燒著,現在只有吃東西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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