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裏,圓桌上一壺老態龍鍾的普洱茶壺,桌邊坐着五位青年男女,大家臉帶歡愉,高談闊論。
伍寬駱自己倒一杯普洱:「啊!今日心理醫生跟我説我的抑鬱、失眠啊,嚴重影響了我日常生活!他建議我快點轉工,不然病情會加劇!哈哈哈哈——看來我快不用上班啦,退休啦!哈哈哈哈!」伍寬駱將茶壺遞給巫嘉澤:「你呢?哈哈哈哈,你的樣子很憔悴啊?」
「還好還好,私家醫生説我子宮有異樣,可能是子宮頸癌,有腫瘤啊⋯⋯等了五年公屋,等上樓竟然送了我一大粒,哈哈哈哈,突然可以上樓,現在我算半個富户啦!」巫嘉澤笑聲浩蕩,喝下一杯普洱,倒了一杯,推給對面全桌最年輕的少年。
「你們知道嗎?關於普洱這個名稱,有人用『普洱女』來指稱那些喜歡攀比和炫耀的女性,『普洱男』來形容那些喜歡炫耀自己的財富或地位的男性。」畢學術凝視着陶瓷白杯道。
「我懂不多,似乎在香港沒聽過這説法,文盲佬,你有聽説過嗎?」巫嘉澤把普洱推至我面前,我搖搖頭:「這是內地網絡用語吧?」
畢學術托了托厚實的眼鏡:「對。」
大家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説甚麼。伍寬駱學歷最高,見多識廣,問:「啊,你現在讀書一定很大壓力吧?」
畢學術搖頭説,糾正了一眾人:「學習是一個珍貴的機會,學校是政府的共同投資在下一代的恩典,我不但不感到壓力大,我甚至很感恩。」
畢學術又望向伍寬駱和巫嘉澤,義正辭嚴地説:「你們剛剛不斷把自己的不幸推卸到社會上,説自己精神病是工作壓力大,説自己等上樓等到有癌也沒等到。這都是悲情的發洩。大家怎麼不能再開心點,感恩自己在經濟不穩的情況下仍有工作,感恩有病還可以依賴香港世界數一數二的醫療制度呢?」
大家呆看着畢學術,無話可說。酒樓立時變得異常平靜,遠處傳來新聞報道:
「本港醫療系統長期人手不足,醫管局早前推出「大灣區醫療人才交流計劃」,期望緩解公共醫療系統的壓力。參與計劃的廣東省醫護人員,今日乘坐高鐵在於中午抵港,連同上周已抵港的7名醫生及3名中醫專家,今次交流計劃共有83名廣東省專才來港。」
我凝視着畢學術,一時語塞,感歎:「其實,你咁諗都幾開心。」
「再説,大家若覺得前途茫茫,可以考香港警察,服務社會,穩定且有意義。」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w2qW0Qwzq
我越聽越覺前途光明,被自信得頭有光環的他説服了,看來教育制度終於養出一群多角度思考的良民了。
電視配合地播出第二則新聞:
「香港警務處宣佈,將於4月1日起,取消警員、見習督察及輔警警員必須「在港居住7年或以上」的入職規定,僅要求投考人是「香港特別行政區永久性居民」。這意味著,在香港出生但長居中國內地的「雙非」人士,也可以加入警隊。
中學歷方面,除了見習督察外,警員的入職要求無須再有最低學歷要求,即達「毅進文憑」資歷,取之代之的是,只須通過警隊自設的「警員中、英文筆試」,就可被視為符合警員職位的語文能力要求,而相關成績永久有效。試題將各設50至60條選擇題,答題時間為60分鐘,又強調獲公務員事務局認可,以香港中學文憑考試中英文科第2級為基準。」
「我遲些也打算考警隊。」畢學術托一托眼鏡,我頓時愣住,急問:「不是吧?你作為高材生,一介人材,香港政府搶你搶到焦頭爛額啊,怎麼大材小用了呢?」
他笑了笑:「你錯了三點。一,大材小用?小材大用啊!二,不用搶來,我自來投身。三,我可不想有精神病,躺平自會開心啦!」伍寬駱沒再問下去,又推了推我眼前的普洱茶壺。
我微笑點頭,倒出剩下少少普洱茶,沖了開水,茶味淡如無味,揭開普洱茶壺,乾涸無物,招手叫侍應添水,卻半晌沒人來。
畢學術沒等來普洱,自己倒了一杯水,桌上惟一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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