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最惡 - 第伍章——現代手段

梳著油頭，貼身襯衫，眼神無不充斥著自信，甚至毫不設防的將雙手插在口袋中。

「你其實很討厭林靖淳吧！」西裝男神態自若地對我說。

「誰知道呢？我只知道我要奪回她。」

將方圓凝聚於腳尖，以超乎人類的速度狂奔，再次打開身為殺人鬼的鎖。

我要殺了對方，不為了什麼，只是為了鮮血。

只是為了殺人。

泯滅人性，又或者說這才是人性。

所謂的正義只是動機罷了。

指尖上凝聚著微小的方圓，就如鋒利的手術刀，輕輕一碰就可以劃破皮膚，用來掏出對方的心臟再好不過。

但緊接著他的咒法就像是子彈出膛，轉瞬之間我的面前、後方、左右，視野之內皆被包圍，黑色的咒法漂浮在空中，就像是展開獵網般，我的軀幹只要輕輕觸碰那黑色咒法到就會斷裂。

「庖」，將物體斬斷的線條，於是我只能被動地展開直徑一公尺左右的「方圓」來防禦，但很快的斬擊便蔓延開來，就像是逐漸瓦解。

防禦成功了，斬擊耗盡了。我在殺人鬼狀態下，感官極度的細膩，從衣服摩擦聲、呼吸、心跳，甚至肌肉的收縮全都能聽聞，我很清楚下一步該踩在哪裡，下一拳該怎麼揮出，如何使用自己的獠牙，頸動脈的位置，鮮血噴濺的模樣，以及他死亡時可能會產生的慘叫，全部都在腦海中源源不絕的產生。

如果在維持這個模式，或許我真的會變回殺人鬼吧。

雙腿肌肉緊縮，就像是彈簧一樣噴發而出，一心的想要奪取對方的性命，就像是獵豹收緊了下顎，隨時準備撲向獵物一樣。

光是因為緊張的出汗就讓我興奮不已。

下個瞬間，拳頭就如同我意識所想的，狠狠地砸在西裝男的胸口，喀嚓，骨頭斷裂的聲音，就像是咬下餅乾，喀嚓。

但出乎我意料的，他竟能反應過來，也因此我的指尖差點刺穿他的胸膛，他向後蹬地，脫離了我的攻擊範圍。

「真是危險啊。」

「如果你不讓路了話，我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殺人可是殺人鬼的本能。」

「不，你就繼續保持這樣子就好了。」

「我可求之不得。」

精神接近崩潰，如果在這樣下去，或許在殺掉西裝男後，斷手小子也會被我殺掉，但我可管不了那麼多了。

我只希望片刻的回歸寧靜。

戛然而止就好了。

西裝男的雙腿有些不穩了，但卻仍雙手插在口袋內。

「不防禦嗎？」

「對付你我可不需要弄髒雙手。」

虛張聲勢——我想這麼說的，但那猶如鐵銹的、逐漸凝固的、不斷流出的赤紅之血卻不斷地鼓譟著我，以至於根本沒有心神說話。

只想進攻，殺了對方，用獠牙啃食對方的心。

那種瘋狂讓我戰慄，可我卻無法抑制。

然後回憶逐漸浮上了心頭。

「欸，阿哲！」

「怎麼了？」

「沒有事，只是想叫你！想聽聽你的聲音。」

「真幼稚。」

「可是我媽媽她以前也會這樣喔！」

「她死了吧。」

「恩……」

「所以，小姐。」

「恩？」

「我也只是想聽聽妳的聲音。」

但這句話並不是對她說，而是對被我失手殺死的那個少女所說的，在成為殺人鬼之前。

我本以為殺死更多人，那麼被殺死的重要之人就會被沖淡了。

但最終只發現，當你在乎著那顆星星，即便在星空、銀河之下，你都會不由自主的被那顆星星吸引，無法忘卻。

於是成為殺人鬼吧！用更大的悲劇掩蓋悲劇。

我甩動手臂，就像是在舞動般，最美好的舞，最暴力的舞，最邪惡的舞。

為了忘卻，於是對自己說謊。

卻發現謊言早就被鮮血掩蓋了。

回過神來，卻發覺西裝男竟卻避開了剛才的突刺，同時將雙手抽出口袋，在雙掌發著黑光。

「很好，遊戲該結束了，雖然差點就死了。」

「說的沒錯，如果在這樣下去，我可是會失控的。」

然而在我邁出步伐前，某種黑色的氣息快速的蔓延開來，那並非什麼能力，而是純粹的法力釋放，玄黑的粒子飄散在空氣中。

「你知道『庖』對吧！但很遺憾的，你似乎不知道『極限』是什麼呢？」

「極限？」

「所謂的線啊，可是點與點連結而成的，如果線條足夠短的話，那一切可是會變成質點的。」

「你想表達什麼？」

「這些線已經化成了點，就在你揍我的時候，我便畫下了了那些點。」

「所以你故意挨打、不抽出手防禦也是為了製造陷阱嗎？」

「我說過，要殺你用不著弄髒自己的手。」

黑色的粒子在空氣中逐漸的化成一道平整的半球體將我包圍。

就像是絞肉機一般，不斷地侵蝕著我用來防禦的「方圓」，即便不斷地使出「方圓」，眨眼間就會被粉碎。

我就要死了嗎？

如果就這樣死去，或許是最美好的吧？

不必再過著百般無聊的日子，沒有林靖淳的日子，沒有血的日子。

就像是終將反撲的謊言一般，我只能暫時擋住，但最終，仍會在某個時刻，成為罪惡。

僅剩的痛苦就這樣消除吧。

死後世界會是什麼樣子呢？

我不得而知，可玄黑色的魔法包圍著我，彷彿氣力放盡就能得到救贖。

最終方圓被消磨殆盡。

而那個女孩卻不可能復生的。

首先是雙腿不斷的被斬擊切割，交錯，恐懼感早以蕩然無存。

「很痛苦啊！」

「為什麼要我殺了妳？」

我擁抱著她的屍體，污穢的血與粘膩的愛逐漸凝固，最終冷卻。

就像是詛咒般。

我放棄了行動。

「這是在贖罪嗎？」西裝男解除了法術，但我殘破的身軀已無力反擊。

「或許吧，不過，我死前至少沒有祈禱。」

「那你帶來的小弟呢？」

「隨你處置，反正我也變成了這副模樣，沒辦法保護他們，反正他們只是我變成殺人鬼時的鎮定劑罷了。」

因為每當我的餘光看見那個和我很相似的斷腿小鬼，心中的所有躁動都會平息，取而代之的，被厭惡感和自卑感淹沒，最終回歸理性。

「這樣啊，那你呢？想活著嗎？」

「開什麼玩笑，我可是殺光了你的部下。」

「你想活著嗎？」

「如果能和林靖淳一起，那當然。」

「你想活著嗎？」西裝男面不改色地說了第三次。

「不想，但我沒辦法自殺。」

「我可不會殺了你的，除非你要對林靖淳出手，現在五大家正在肅清，我可沒閒工夫多管閒事，我只是執行者而已。」

「讓那孩子回到五大家才是你們的目的吧。」

「沒錯，你很清楚嘛，就給你掙扎的機會吧。」

「不，就這樣殺了我吧。」

「你是為了那林靖淳那孩子才回來的吧？不掙扎一會兒嗎？」

「誰知道呢？更多是為了我自己吧。」

「真不符合殺人鬼的風格啊，戛然而止之紅，不戰鬥至死嗎？」

「我是不會為了他人戰死的。」

「你只是想要犧牲自己，以便當個好人吧？你希望她之後也走上與你相同的道路對吧？贈恨家族，厭惡血脈，排斥著相似基因的我們，你想讓林靖淳也成為藐視世界的人對吧？」

「不，只是厭惡自己罷了。」

「少騙人了。」

「說實話，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當然想待在那孩子旁邊啊！但我更害怕現實。」

「怎麼說呢？」

「你知道霧峰林家的道成肉身是什麼？」

「不知道。」

「是『少司命』，也就是註生娘娘，掌管著人間的記憶和緣分，我想回到了本家的她，大概也不再是林靖淳了。」

「真是有趣的機密啊，這樣說出來好嗎？」

「反正對於五大家養的狗而言，這種情報也沒辦法讓你改變什麼吧？」

「說的也是呢！」

接著，西裝男丟下了我，走向了一旁的兩個小子。

「你們兩個，殺了幾個人呢？」

「不要過來！」斷腿小子說道。

「放心吧，我不會殺你們的。」

緊接著管家朝著站在更前面的斷手小子揮拳，準確的右勾拳，但這種程度的傷害是傷不了他的。

「幹什麼，你這傢伙。」

「回答我的問題。」

「我們才沒有殺人！」緊接著斷手小子還擊，但被西裝男向左側身躲開，順勢踢出右腿，斷手小子被擊中了下巴，但還是憑著意志力搖搖晃晃的站著。

「很好，我希望你們兩人記住一件事，那就是好奇心會殺死貓的。」

西裝男緊接著補上一腳，打在小腿的韌帶，如果多挨幾技他的腿可能就廢了，接著在順勢踢掉他手上的刀。

「那我就會把貓救活！」

「你怎麼有那麼危險的東西？那是殺人鬼給你的嗎？」

「是又怎樣？」斷手小子撿起刀子，並插進了石膏中，用繃帶捆著。

「你知道撿起法器的意思是什麼嗎？」

「不知道，不過你讓我很不爽，我要海扁你。」

「代表要賭命的戰鬥喔！」

緊接著一道黑色的咒法刻劃在斷手小子的胸前，而斷手小子也在轉瞬間揮刀，將尚未成形的斬擊化解。

「不要和他戰鬥。」我高喊。

「沒用的，當時也是這樣吧？人渣他啊，可是打架之王喔！」斷腿小子說道。

「打架不過是兒戲罷了。」我冷冷地回，畢竟看過太多有勇無謀的人赴死了。

「對他來說可不是。」

「放馬過來吧！」西裝男說道，然後又將雙手插回口袋「對付你我用右腿就夠了。」

「啊啊啊！」斷手小子身上冒著源源不絕的白色法力，就像是噴泉一般，手上刻畫著「凝聚」的刀刃瞬間就閃閃發光。

「哎呀，真是奇才呢，沒想到一個凡人能有這麼多法力。」

「少廢話了。」斷手小子激進瘋狂、毫無章法的揮刀，就像是蒼蠅般，但無頭蒼蠅是無法贏過他的。

我目睹著他被一腳踢飛，然後又起身，再戰，在被踢飛。

到最後連斷腿小子也挺身而出。

明明我比他們還在乎林靖淳啊。

他們究竟為了什麼而戰？

沒有理由？真是瘋子。

最終，只會是多了兩具屍體而已。

就像地上那些被我收拾的嘍囉。

無人知曉。

他們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放心吧，我可沒殺了他們。」西裝男不及不徐的走上前。

「不過你要來殺了我吧？」

然而，那個斷手小子還是緩緩地爬起身，喘著氣，連站立都費盡力氣，卻仍拿起了刀。

「你這傢伙給我站住。」

「這小子不錯嘛，挺有毅力的。」

西裝男一個箭步，將斷手小子打飛，就像是被卡車撞到一樣，純粹的體力，單純的暴力。

「你明明能殺了我吧？」西裝男對著我喊。

「別開玩笑了。」

突然，槍聲一響，硝煙逐漸飄散，子彈出膛，快過聲音，擊中了毫無防備的他的心臟。

西裝男搖搖晃晃的抱著胸口，幸好我把他的肋骨給打碎了。

我想再厲害的法師，也無法成受格林機槍的掃射吧。

現代的問題，需要現代手段。

「我裝死的技術很厲害吧。」斷腿小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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