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２》 - 254

「啵」水波產生漣漪。

「有魚？」韓湘好像釣到什麼。

我回頭一望，見她正和獵物角力，手上的木製釣竿不停地抖。

「似係條大魚。」我說。

「我唔係幾夠力......」任韓湘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無法把魚釣出水面。

為了吃到燉魚，我伸手協助韓湘提竿，一起將是夜晚餐釣上。

可是，太奇怪了......

「係唔係卡到石頭？」韓湘皺眉。

「唔會，魚線好明顯激烈咁郁緊......」久持不下，我決定下水看看。

「你諗住跳落去睇？」

「係。」我拉起手袖。

「又唔洗咁癡線嘅。」韓湘想將我拉下，讓我繼續坐下。

「呯」

不過，我想都不想就跳入水中了。

我沿著魚線深潛到底，因陽光的透射能勉強看到水下情況。

「瀟瀟淅淅──」水下的物體異常激動。

水底有束飄沉著的頭髮，直至看清那張猙獰的臉，我才意識到韓湘釣到的是隻舌女......

她那塊腫大的舌頭，正被魚鉤釣住。

這海旁水底下的驚喜，不單只有舌女，更有大鼻、大耳、大眼、病爪、病嘴、病牙、舞者等。

本來病者們密集地呆呆站在水下，但我這不速之客似乎驚動到他們。

一路以人類為殺害目標的病者，紛紛抬頭露出笑容，然後那不協調的手腳，開始想往我游來。

在水中，如果手腳不協調，基本是很難移動，但病者們擁有無窮無盡的體力，他們能依靠踢腳來提供動力，特別是舞者更顯然而見。

如此一來，他們就像水鬼，想要抓我成為交替。

看見這種情況，我立即游回小船上。

「嗄......」出水後，我大大吸口氣。

「條魚好大條？」韓湘問我。

「我哋要即刻上岸，下面好多病者，你釣到嗰隻係舌女......」

韓湘聽我回答後，想都不想就把魚竿掉棄水中。

上回小船，我們一起用船掌撐回岸邊，可是舞者游上水的速度，比我預期中快。

「嗚咄嗉！！？」重見天日的舞者，正欲阻攔小船。

韓湘二話不說，舉起了船掌將舞者打入水中。

「啪」

緊接其他病者都逐一上水，韓湘像打地鼠般拍打，直至小船回到岸上。

韓湘率先上岸，跳向消波塊。

「咁都會有病者......」韓湘大失興致。

「去第二到？」我提議韓湘。

「例如？」

我環看周圍有什麼地方還值得走走，將軍澳始終是我的地頭，不能讓韓湘無趣而回。

我發現，有間沿海商場應該可以逛逛。

回到海濱的小徑，我恰巧看見一輛被棄置的單車，於是把單車扶起、騎上，再向韓湘招手：「上嚟。」

韓湘啞然一笑：「認真？」

我笑一笑，點點頭。

韓湘過來側坐單車的後座，一隻手搭住我的膊頭。

漫天花樹下，我踏著單車穿過海邊恬靜的小道。

靜靜坐在後座的韓湘，抬眸細賞那些因微風而飄揚的蒲公英。

海面波光粼粼，葉子沙沙作響，世界彷彿餘下最後的我們。

韓湘合起那不時憂愁的眉目，慢慢把臉龐斜斜靠在我背脊，嘴上淺淺帶住笑意。

愜意的短暫時光，洋溢著淡淡的溫馨。

到達商場入口後，我見韓湘好像入眠了，因此我沒剎停單車，繼續在附近多踩一會兒，直至到她悠悠轉醒。

原來當人身處幸福的時光中，並不會在意時間的流逝。

「MONTEREY Place......？」韓湘模糊地讀出沿海商場的名字。

小盹一會的韓湘醒來，眼神變得清澈而溫良。

「就係依間。」我見韓湘醒來，才慢慢停下單車。

我和韓湘一起行入荒廢的商場內，由於這裡離倖存區算遠，而且位置比較偏僻，賣的多是高檔品而不是日常用品。

因此，商場沒有受到倖存者過份的搜括和摧殘。

一部份商品得以保存，更重要的一點是沒有病者出沒。

我們逛盡商場的上上下下，雖然環境氣氛較為遜色，但末世之下仍然別有一番感覺。

眾多商店之中，唯獨讓韓湘停下步的是琴行。

我以為她想要入去彈鋼琴，料不知卻用手肘打破了一個玻璃櫃，從入面拿出一把復古的口琴。

「你唔好同講你連口琴都識......」昨天韓湘把演講廳的樂器都演奏過一遍給我看，我已經覺得她的音樂造詣十分厲害。

韓湘把口琴放到嘴邊，選擇用音樂回答我的提問。

曲風有些惆悵，滲透淡淡的憂傷，就像無法挽回的失落感。

聽完之後，我不禁問：「依首係......」

「《蒲公英的約定》，我教你。」韓湘微笑。

韓湘贈予我這把口琴作為禮物，教會我吹奏人生第一首學會的曲目。

她說，身處末世的我們，如果不能把悲傷說出，就用音樂來抒發。

我那刻方知道，韓湘在彈奏音樂時，也許不過是抒發自己的內心。

雖然吹得有些甩漏，但學習進度良好，韓湘教會我口琴基本的知識後，即場找了枝筆和紙，寫下這首曲的樂譜。

之後住在大本營日子，我時不時會拿出來吹兩嘴，反正除了殺病者之外，我幾乎沒什麼事情好做。

韓湘居留的七日期限，很快就過去。

今天，將會是她決定的日子。

少佐對於韓湘的去留沒有所謂，只是韓湘她必須捨棄某些人與事，包括養育她長大的家人。

應該說，她的家人會因為韓湘的選擇，進而得到生或死的下場。

最好的方法，莫過於能帶家人離開......

但要逃離西城薈，並不是一件易事，何況要說服跟隨軍隊的兩老。

那夜，時針即將搭正十二。

少佐於演講廳外，等候韓湘最後的答覆。

韓湘把握機會彈奏樂曲，我則如常聆聽。

「M......」韓湘琴彈到一半，雙手黯然地停下：「你係我，你會點揀。」

自己的未來與家人的生死，如果把大本營當成家人的話，我想自己會選擇後者。

應該說，我曾經就為大本營捨棄過自己的未來。

儘管，我心裡是想讓韓湘留下。

但我知道，選擇的人是她。

「跟隨自己嘅心，唔好後悔。」我說。

「今次我走咗，就唔知可唔可以再見到你。」韓湘說。

「但你唔係要帶個病獵返去？應付嗰隻特殊病者。」

「我帶咗你去，變相你知道咗西城薈存在嘅秘密......」韓湘低下頭，說出真相：「佢哋咁慎重，你覺得佢哋會輕易俾你走？」

韓湘站起身，繼續說：「就算唔殺你，都會用盡方法留你喺西城薈。」

「如果......」我正想開口，韓湘就打斷我。

「你值得喺大本營過住依種日子，我唔想你過去，摧毀咗你嘅自由。」韓湘走過來看著我。

「......」

「以後你要對自己好啲。」

韓湘準備出去，給少佐答覆。

我想叫她留下，卻說不出口。

因此，不自覺拿出那把口琴，全心投入吹奏她教我的《蒲公英的約定》。

像她所說的，將無法說出的悲傷用音樂表達出。

樂曲奏出，讓韓湘在門口前怔住，手也靜止了般，沒把演講廳的門柄推開。

短短七天的練習，吹奏過程不是很流暢，但全是真心真意，

就當作是送給可能相會無期的友情，

又或者，

是我錯過的愛情。

突然，韓湘雙手從後將我抱住。

「我決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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